一场热闹的宴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相比于前几年,李满仓父子两人坐在那里干喝酒不同的是,今年却是有许多人,主动上前给李勋父子打招呼、敬酒,并拿出名帖给李勋,让他有时间,去自家府邸拜访。
宴会到中途,赵智就离开了,毕竟五六十岁的人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一直陪在这里,而且作为皇帝,也没人敢让他作陪。
李怡、杨淑慧以及一些皇子公主们,也是随赵智之后,相续离开,他们都是去了龙园殿,毕竟从真正意义上来讲,他们与赵智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这里太吵,他们到了龙园殿,说些家长里短,也是清静一些。
戌时五刻,宴会总算是结束,众人开始各散回家。
“老头子,你没事吧!”
李勋扶着李满仓,今晚有不少人过来敬酒套近乎,李满仓酒量本来就不行,多喝了酒杯,满脸通红,身子踉跄,显然是有些醉了。
李满仓摇了摇手:“我没事,这点酒不算什么。”
李勋苦笑两声,醉酒的人岂会说自己喝醉了?
正要扶着李满仓离开,一名太监这时跑了过来:“李将军,皇上召见与你,快跟我来吧!”
这个时候,召见我干什么?
李勋没有多问,让这名传话的太监找来两个宫里人,把李满仓送出皇城,家中的下人正赶着马车等候在外面。
到了龙园殿门口,刚好遇见李怡出来。
“姑母,齐王表弟已经回去了?”
“你表哥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早就离去了。”
李怡微微看了看李勋左右,旁边的几名太监马上明白过来,躬身一礼,随即退了下去。
李怡凑到李勋近前,低声说道:“狗儿,皇上这个时候召见你,你是不是感到很奇怪?”
李勋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的说道:“是很奇怪,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询问与我?”
李怡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这个侄儿倒是变聪明了许多,马上就是猜到了一些什么。
“皇上虽然没说,但这个时候突然召见你,恐怕与黄詬有关。”
虽然有些猜到赵智的用意,但听着李怡这么说,李勋脸上还是立即就有了紧张之色:“姑母,皇帝姑父若是问起,我该如何回答?”
“那么紧张干什么?”
李怡笑了笑,说道:“那份供词的事情,我已经告诉皇上了,待会儿皇上若是问起,你实话实说即可,后面的事情,姑母自会为你周旋。”
李勋点了点头,对着李怡躬身一礼,随即走进了龙园殿。
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赵智高坐上方,整个人斜坐着,单手支撑着脑袋,正在那里假寝。
李勋走到大殿中间,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头,喊了几声皇帝姑父,但赵智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睡着了一般。
李勋抬起头看向赵智一旁的牧公,目光中带着求助之色。
牧公对着李勋轻轻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李勋心中叹气一声,赵智这明显是在给自己脸色看,得了,不管他睡没睡着,自己就先这么跪着吧。
过去大半个时辰,李勋跪在地上,着实有些难受,时辰不早了,往日这个时间自己可能都已经睡觉,晚上又是喝了不少的酒,整个人昏昏欲睡,但是双膝传来阵阵酸痛,与那种昏睡的思绪相抵消,真的让人很难受。
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李勋,无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却是猛的发现,赵智正默默的盯着自己。
李勋精神一震,又是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大声呼喊道:“狗儿给皇帝姑父磕头了。”
赵智只是静静看着李勋,不做任何言语。
李勋被赵智看的头皮直麻,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帝姑父,狗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做错了?”
赵智淡声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狗儿知错,以后再也不敢期满皇帝姑父,还请皇帝姑父在给狗儿一个改过立新的机会。”
李勋脸上有了苦笑,赵智自始至终不提那份供词之事,李勋事先想好的许多话都是说不出来了,闷在心中难受,只得趴伏在地,大声认错。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惹的赵智说上两句,倒也没觉得什么,一旦触碰其底线原则,赵智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李勋反而有些受不了,只觉那种无形的压力,让自己的整个心神都是在颤抖,伴君如伴虎,古言果不欺人。
“朕,自然会给你机会。”
“狗儿,你身上的那份淳朴与真诚,朕很喜欢,或许随着阅历的增多,年纪的见长,你会有许多改变,但朕希望你能把那份淳朴与真诚保留一些下来,成为自己心中的最底线与原则,一个有底线与原则的人,在人生的复杂道路上,才有可能保持正确方向而不至于迷失了自己。”
赵智谆谆教诲的说道。
牧公偷偷看了赵智一眼,服侍赵智这么多年,还没有几个人,能够得到赵智如此慎重的长言教导,看来在赵智心中,是真把李勋当作了自己的晚辈去看待,不然绝不会说这么多。
李勋全身猛的一震,直直看向赵智,用力点了点头:“皇帝姑父放心,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狗儿都不会变。”
赵智摇了摇头,漫漫人生路,能始终保持本心不变,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时候不早了,回家去吧!”
“狗儿告退,皇帝姑父也请早些休息。”
李勋站起身来,躬身一礼,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步伐停下,转过身来,脸上有些犹豫之色,好像有什么话不知该不该说......
“还想说什么?”
李勋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咬了咬牙,上前两步,拱手道:“皇帝姑父,可否....放王启礼一条生路?”
赵智微感惊讶,有些奇怪的说道:“王启礼与你往日有仇,近日有怨,他的生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人无完人.....”
王启礼的祖辈,其实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士族,只是到了他爷爷那一辈,衰败下来,他父亲更是京中有名的滥赌鬼,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是赌了进去,王启礼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长大后,对其母极为孝顺,其母在王启礼十三岁那年,因故致残,自此瘫痪在床,王启礼加入禁军之后,拼命做事捞钱,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一旦有了足够的钱,便是背着母亲,四处寻医救治,数十年如此,从未放弃过。
王启礼被抓之后,李勋派人去查了查他的老底,这一查之下,顿时对此人有了很大的感官,也被他的孝顺之举所感动。
说了说王启礼一些事,李勋拱手正色道:“皇帝姑父,王启礼本性其实并不坏,而且他家里如今还有一老母与一妻一子,他若是出了事,恐怕整个家都是要跨了。”
赵智深深看了李勋一眼,始终平淡的脸色,终于是有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给出任何保证与话语。
“退下吧!有些事,还轮不到你小子操心过问。”
李勋心中轻叹,该说的自己都说了,对于王启礼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