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辉里,两个少年一脸惶恐,幽灵般在林中上徘徊着。
在后世,卢小闲去过很多荒僻之地,可像望云山这么奇怪的地方,他还是头回遇到。
山上乔木遮天,藤草迷漫,无论用什么方法,始终都走不出去。
一阵难忍的疲惫向卢小闲袭来,他不由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狠命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里立时充满了苦涩,嘴唇绽开的伤痕,渗出殷殷的血迹……
卢小闲都走不动了,更别说是胖乎乎的张猛了。
夜晚,整个大山陷入黑幕中,风呜呜的吹,像是在哭,又像在笑。黑黝黝的巨树张开手臂,似乎要把每个生灵都抓入无尽的黑暗中。
卢小闲和张猛蜷缩在一棵大树下,他们二人心乱如麻。
“小闲!我们现在怎么办?”张猛怯怯的问。
“怎么?你怕了?”卢小闲没好气道。
“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就不害怕!”张猛嘴上说不怕,但颤抖的声音却无情的出卖了他。
卢小闲没有吱声。
张猛带着哭腔,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阿爹现在怎么样了,找不到我们,他肯定要急死了!”
听了张猛的话,卢小闲突然觉得有些自责。
虽然表面上看,张猛和卢小闲年龄差不多大,可卢小闲在后世已是成人了,无论在心理上还是在见识上,都不是张猛所能比得了的。
更何况,张猛对卢小闲非常依赖,这种信任是发自内心的,卢小闲当然能感觉到。
这些日子以来,卢小闲只顾着考虑自己的处境,对张猛完全视而不见。目前这种情况之下,张猛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卢小闲了,可卢小闲却完全忽略了他的感受。
想到这里,卢小闲拍了拍张猛的肩,轻声安慰道:“放心吧,你阿爹还有我阿爹,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张猛揉了揉眼睛,点点头,二人不再说话。
沉默中,阵阵困意袭来,卢小闲觉得眼皮抬不起来了,很快二人便沉沉睡去。
……
当天边第一抹晨曦照进树林,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卢小闲睁开双眼,却没有立刻起身。
想到眼前的处境,他心中只有迷茫和恐惧。
既回不到过去,也看不清未来,生存的抉择让卢小闲无法承载。
虽然又渴又饿,但本能告诉卢小闲,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必须尽快走出大山,否则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卢小闲叫醒了身边的张猛,二人挣扎着站起身,迈出了艰难的步履。
还没走出多远,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时断时续奇怪的声音。
驻足细听,好像是有人在吹萧。
卢小闲心中顿时燃起希望之火:只要能遇上人,他们就有可能走出望云山。
二人加快脚步,循着萧声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卢小闲和张猛同时停下了脚步,二人脸色变的煞白。
在他们的正前方,有十几条细长的蛇,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它们昂首吐着蛇信,虎视眈眈盯着卢小闲和张猛。
这些蛇身上都有银白色的蛇鳞,显的非常刺眼。
卢小闲嘴里一阵发苦:竟然都是清一色的银环腹蛇。
当初,卢小闲就是被银环腹蛇咬过之后,才离奇穿越的。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卢小闲当然不例外。更何况,他现在遇到的不是什么井绳,而是要命的银环腹蛇,并且有十几条之多。
好汉不吃眼前亏,卢小闲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对卢小闲会丢下自己一个人就跑,张猛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他毫不犹豫本能跟在卢小闲身后飞奔,肥硕的身材竟然灵敏之极。
跑出去十几步,卢小闲猛的刹住了脚步。
卢小闲的举动让跟在他身后的张猛猝不及防,想要刹住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只听到“噗通”一声,张猛重重撞在卢小闲的后背,直接将他压趴在了地上。
张猛不知卢小闲为何会突然停了下来,挠挠头正要说声对不起。却发现卢小闲根本就没正脸看自己,而是呆呆的瞅着正前方。
张猛奇怪的抬眼望去:眼前一片粉红色的浓雾正向他们罩来。
妈呀!这可要了命了。
张猛的瞳孔急剧放大,连身后的毒蛇都被遗忘了。
丧失意识的瞬间,卢小闲不由在心中哀嚎:“老天爷,你带我玩可以,求求你,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别再玩我了,行吗?”
……
算起来这已是卢小闲第三次昏迷之后的苏醒了,他挣扎着坐起来,此刻卢小闲已经完全麻木了,连诅咒老天爷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一次,张猛比卢小闲苏醒的要早一些。只见他倦缩在一旁,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惶恐和无助。
张猛见卢小闲醒过来,就像遇到了救星一样,脸上这才有了些血色!
卢小闲轻轻拍了拍张猛的肩头,示意他不用害怕。
四下略微一瞅,卢小闲不由苦笑。
他们现在所处的,还是昨天醒来时见到的那个小木屋。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白衫老者和白公子。
白公子一脸愠意,尖尖的下巴快撅到了天上,毛茸茸的大尾巴有气无力的来回甩动。
显然,它对卢小闲和张猛的去而复返很不欢迎。
白衫老者脸上依然挂着狡黠的笑容,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当中。
白衫老者越是得意,卢小闲看在眼里就越不爽。
什么意思?
不爽归不爽,但卢小闲很无奈,就好像孙猴子再厉害,也逃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一种深深的失败感油然而生。
卢小闲甚至有些怀疑,银环腹蛇,还有那粉雾,说不定就是白衫老者搞出来的障眼法。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逼他们就范。
卢小闲忿忿然,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咒骂:真是个缺德鬼!
白衫老者当然想不到,短短数息间,卢小闲心中已经百转千回,甚至连“缺德鬼”这样一个绰号,都替他起好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缺德鬼摇头晃脑的教训着他们,“我早提醒过你们,望云山的瘴气会要命的,这下可吃到苦头了吧?”
瘴气?
大自然有一条法则,越美丽的东西越致命。
卢小闲终于明白,那看上去美极了的粉雾,竟然是致命的瘴气。
见卢小闲不语,缺德鬼接着又说:“这世上恐怕只有我,才能救活吸入了望云山瘴气的人!”
缺德鬼这话是真是假,卢小闲并不知道,只能默然无语,毕竟他亲身领教过瘴气的厉害。
似乎想到了什么,卢小闲突然向缺德鬼问道:“上一次你救我们的时候,有三个大人是不是也吸了瘴气?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没错,他们都吸了瘴气,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全死了!”缺德鬼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什么?都死了?”听了缺德鬼的话,张猛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猛一听到卢峰遇难的消息,卢小闲的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悲哀。
卢峰虽然只是卢小闲名义上的“父亲”,可毕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现在,他连这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这是什么世道,明明已经向残酷现实举手投降了,却依然遭到了命运的毫不留情的虐待。命运压根就没人性啊,特么的连投降的俘虏都虐待。
卢小闲上了眼睛。
“你们俩又欠我一条命了!卖身偿债做奴仆的事情,这次应该可以考虑了吧?”缺德鬼微微一笑,“当然,你们执意要走,我也不会拦着!”
缺德鬼话说的很大气,可卢小闲却分明听出了一丝威胁的味道。
美丽的瘴气,致命的银环腹蛇,就像一条无形的绳索拴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此时此刻,除了答应缺德鬼的条件,他们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卢小闲扭头,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张猛。
张猛正哭的稀里哗啦,鼻涕眼泪一大把,哪有工夫理他。
卢小闲心中一声叹息,沉默不语。
缺德鬼没有再催促卢小闲,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白公子瞅瞅缺德鬼,再看看卢小闲和张猛,目光中满是不解。
良久,卢小闲终于艰难的做出了抉择,涩声道:“好吧!我们同意了!”
鱼肉对刀俎有权利说的,似乎这也只能是唯一的回答了。
……
离小木屋不远的地方,还有两间木屋。三间木屋呈品字型,分列于东南北三个方向。
东边最大的那间木屋,是缺德鬼的私人空间,白公子也住在这里面。
摇风住在南侧那间木屋内,卢小闲和张猛住在北侧的木屋里。
在卢小闲和张猛的苦苦训示下,缺德鬼与摇风把卢峰、张猛父亲和林老丈三人一起给葬了。
不管是将错就错,还是将计就计,反正卢小闲和张猛彻底将就了。从这一天起,卢小闲和张猛正式沦为缺德鬼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