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介于两可之间。不说觉得憋屈,而说了则肯定矫情。
张昌宗去洛阳县衙为卢小闲办理放良手续遇阻这件事,便属于此类。
原本打算通过主动放良,改变卢小闲原有的身份,让卢小闲对他们兄弟感恩而彻底归心。谁能想到,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却偏偏遇到了麻烦。不仅事情没有办成,张昌宗还白白受了姚崇一肚子气,他别提有多郁闷了。
听了张昌宗的诉说,张易之也颇感意外。
虽然此事没有办成,可他们还得硬着头皮让卢小闲来替他们出主意,毕竟武则天还在宫里等着他们的消息呢!
刚回府的时候,卢小闲不在府上,当时他们还能沉得住气。可看着天色渐晚,卢小闲依然没有回来,二人心中便急躁起来。好不容易将卢小闲盼回了府,他们不敢耽搁,赶忙将棘手的难题说了出来。
最后,张易之一脸歉疚道:“本想着今日便能给你放良了,谁知道姚崇这个老家伙一点也不通融,你再忍忍,我们兄弟俩会想办法尽快把这事办好的!”
听张氏兄弟说完事情的经过,卢小闲低头开始盘算起来。他让狄仁杰去宫里找武则天劝谏,就是为了给张氏兄弟增添些麻烦,好让他们离不开自己。至于脱不脱离贱藉,卢小闲对此并不在意。
可是,刚才听张易之将事情的经过讲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疏忽了,在给张氏兄弟挖坑这件事情上,他出了一个大大的败招。
一直以来来,卢小闲对挖坑这件事情乐此不疲。
一方面,这么做是因为好玩。另一方面,他在望云山跟缺德鬼学了八年,论起挖坑来他比一般人要强的多。学了不用,那学来做什么?
所以,只要有机会卢小闲就想实践一番。
在张府给张氏兄弟二人挖坑,对卢小闲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难度。可现在他要去
面对的是武则天,武则天可不会像张氏兄弟那么好糊弄,他掌握着天下每一个人的生死,搞不好就会弄巧成拙,说不定丢了脑袋也保不准。
在后世,卢小闲熟读唐史,对武则天的上位历程一清二楚。
彪悍的人生是不需要解释的,武则天能够做皇帝并非偶然,难度也可想而知,她所遇的一道道坎,就像在卢小闲在后世所玩游戏过关斩将一般,要把所有的对策全干掉也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武则天机敏、泼辣、冷酷、阴毒,行事肆无忌惮,更重要的是,她占据了绝顶有利的地位,所有的对手都无可避免地走向败亡。
事实证明,论起玩阴谋诡计,武则天可谓是泰斗。
她也许没有学习过像九五门那样的谋略理论,但她却在你死我活的斗争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她玩阴谋的人,已经全部都下了地狱。在她登上权力顶峰的历程,充斥着阴谋诡计,溅满了血腥,显露出上层权力圈内的黑暗和卑污,这与卢小闲从缺德鬼那里学来的简单挖坑技术,哪能同日而语。
现在武则天虽然年龄大了,可她的心眼和狠毒却没有任何退化,甚至比以前更加老辣。
卢小闲与她成为对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可是,他现在有退路吗?
思忖了好一会,卢小闲终于有了定计:不,绝不能成为武则天的对手,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卢小闲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变了之前的初衷,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任何与女皇帝叫板的想法和做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去迎合她,为自己获取最大利益。
想明白未来的方向,下一步的路就知道该怎么走了。
卢小闲抬起头为,见张氏兄弟正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他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
卢小闲轻声对二人道:“二位老爷!这事很好解决,你们只须如此告诉陛下便可……”
卢小闲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张氏兄弟竖起耳朵认真的聆听着。
听着听着,张氏兄弟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张易之面沉如水,沉默不语。
张昌宗却坐不住了,他霍的站起声来,一点也不客气的骂道:“姓卢的,你这主意也太损了吧!难道我们兄弟俩就不要脸面了吗?”
卢小闲瞅着张昌宗,摇了摇头,并没有做任何解释。
张昌宗就是这么个人,在他的眼里似乎面子就是一切,永不服输就是他的尊严,
卢小闲所出的主意,是专门为张氏兄弟量身订做的。
现在,张氏兄弟还处于弱势地位,只有得到强者武则天的垂怜,才能有继续生存下去的资格。
什么面子不面子,在生存面前,面子根本就不重要。不付出代价,天上怎么可能会掉馅饼?
一个人可以没有资源,没有智慧,但必须有眼光,能够识别出谁的智慧比自己高,谁的资源比自己多,然后寻找各种机会和可能去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他解释也是白解释。
相比张昌宗来说,张易之就要沉稳的多。
他仔细的思索着卢小闲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有没有尊严已经不是现在所能顾及的,他最关心的是卢小闲出的这个主意,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
虽然与武则天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张易之心中明白,这个老太太可不好糊弄。
张易之将心中的疑问直接提了出来。
卢小闲斟酌了好一会,这才道:“有用是肯定是有用,但究竟能有多大的作用,我心里也一点底都没有!”
卢小闲说的是实话,毕竟他所知道的武则天都是从后世的史书上看来的,实际上从没有和武则天打过交道,最终什么结果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有一点,你们心里一定要有数!”卢小闲郑重其事的说,“陛下不是一般人,千万不要在她面前自作聪明,要是惹恼了她,估计二位老爷连命也保不住了!”
张氏兄弟点点头。
卢小闲再次叮咛道:“我给二位老爷出主意的这件事情,假如陛下问起来,如实告诉她就行了,千万不要隐瞒,这事也瞒不过他,否则我们三个谁也脱不了干系!二位老爷,你们可一定要记住!”
……
“陛下!”韦团儿恭恭敬敬站在武则天面前。
“五郎和六郎已经出发了吗?”武则天随口问道。
“已经出发了!大约再有一刻钟就到宫里了!”韦团儿回答道。
“昨天他们出宫,朕让你派人盯着他们,究竟是什么情况?”武则天面色平静的问道。
韦团儿低声道:“启禀陛下,自从他们回府后,就没有外人去过张府。五郎一直在府里没有出过府门,但六郎出去了一趟!”
“他去哪了?”武则天奇怪的问。
“洛阳县衙!”
“他去洛阳县衙做什么?”武则天更加奇怪了。
“是给府里一个叫卢小闲的奴婢去办理放良手续!”韦团儿办事效率很高,很快便把事情搞的清清楚楚。
“给奴婢办理放良手续?还是六郎亲自去的?”武则天目光充满了玩味,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武则天把目光看向上官婉儿:“婉儿,这事你怎么看?”
像这样猜测人心的事情,武则天大多都会询问上官婉儿的意见。
上官婉儿斟酌道:“陛下,要靠五郎六郎想出办法敷衍狄阁老,显然不行。他们之所以急着回府,而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是有人会帮他们出主意。既然他们回府没有请外人入府,那他们出主意之人肯定是府里的人!”
说到这里,上官婉儿向韦团儿询问,“团儿妹妹,五郎和六郎回府后,那个卢小闲在何处?”
上官婉儿虽然很客气,但韦团儿却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他似乎不在府上,好像去了狄大人府上,快天黑时张府才派人急急忙忙把他召回府中。”
“这就对了!”上官婉儿嫣然一笑:“陛下,不用问,五郎和六郎要讨主意的,就是这个卢小闲!”
“我也是这么想的!”武则天老态的脸上,突然显出一丝调皮的笑容,“待会听听他们俩有什么主意,这让朕真的很期待!”
……
张氏兄弟进了宫,上官婉儿早就在等着他们二人了。
“五郎六郎请随我来,陛下一直在等着你们呢!”
说罢,上官婉儿便领着张氏兄弟进了寝宫。
张氏兄弟二人不是第一次来武则天这里了,但此刻他们心中颇为忐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进殿后,武则天冲着二人微微一笑:“五郎,六郎,你们终于来了!”
二人正要施礼,武则天却摆摆手:“五郎六郎,不必客套,快快请坐吧!”
张氏兄弟坐下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说些什么。
武则天也不说话,就这么笑眯眯看着他们二人。
几人都保持着沉默,气氛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