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城的玲珑酒楼生意一向甚好,口碑也不错。当地人都知道这家酒楼的品种齐全,饭菜很地道,价格也不贵。
玲珑酒楼的掌柜原来姓吴,老吴掌柜去世后,由他的儿子吴六接了班。可前不久,酒楼掌柜却又姓了冯。
人们现在议论的故事是这样的:吴六因为嗜赌,才把酒楼输给了姓冯的。
酒楼门前的幌子在风中摇摇摆摆,店小二笑容满面,迎来送往。
响午时分,一个红脸汉子走进了玲珑酒楼,汉子气宇轩昂,身着华丽的服装,看的出是一个腰缠重金的角色。
这几日里,红脸汉子已经成了玲珑酒楼里的最受欢迎的客人。他每天在这里挥金如土,无论是上菜还是开销酒钱,从来不问价格,掏出一锭银子扔到柜上,也不找零便扬长而去。
酒楼二楼临窗的一张桌子,是酒店这些日子专门给红脸汉子留的,红脸汉子以每天十两银子的惊人价格定下了这个位置。
小二手脚麻利地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菜端上了桌子。
红脸汉子微微一笑,坐下来。
他饮得很慢,仿佛在品酒。
红脸汉子饮了两个时辰,已经到了平日要走的时候了。
可是今天红脸汉子饮罢酒却不走,低头在桌子下边寻找什么,渐渐地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什么事情会让这个挥金如土的汉子发愁呢?
眼尖的小二悄悄告诉了冯掌柜,冯掌柜慌慌地跑上楼来,拱手问:“敢问客官有什么事情,可说与小店,小店一定尽力。”
冯掌柜的声音十分小心,唯恐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得罪了这位挥金如土的顾客。
红脸汉子闷闷地说一声:“你帮不上的!我丢失了一块玉佩!”
冯掌柜心里火烫般地一惊,暗想这位是不是要讹上自己了。想到这里,冯掌柜瞅了一眼红脸汉子,没有吱声。
红脸汉子一看冯掌柜的脸色,便知道他误会了,忙笑道:“此事与你无关,或者我遗失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只是记不起了。”
冯掌柜松了一口气:“敢问客官,是一件什么样的玉佩?”
红脸汉子长叹一声:“倒不是什么值钱的玉佩,只是祖上几辈传下来的,便显得宝贵些了。若送到当铺,或者只值十两银子,或者也不值这么多,但是祖上留下的,便是不好丢失的了。”
说罢,红脸汉子一脸的沮丧。
冯掌柜笑道:“我与客官留意些,如打听到谁捡到了,便让他给您送去。”
红脸汉子摇头苦笑:“怕是不容易,如果被哪一个爱占小便宜的捡到,便不容易归还了。”
冯掌柜一时闷住,不知道如何开导红脸汉子。
红脸汉子想了想道:“掌柜,请把笔墨纸砚拿来一用。”
冯掌柜不知对方有何用意,也不敢多问,就喊小二取文房四宝上楼。
小二端着笔墨纸砚飞快地上楼来了。
红脸汉子喃喃道:“我还是留下一张文告的好。凡捡到者,某愿出一万两银子。重赏之下,或许有望。”
说着,一挥而就,写了文告。
冯掌柜真是呆若木鸡了,何等物件,竟值一万两银子!呆呆地看汉子写毕,忙双手接过文告。
红脸汉子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摞在桌上,大概瞅了瞅,叹了口气道:“恐怕是得要出点血了。”
冯掌柜瞟了一眼,大致估摸着这些银票也有好几万两,真是个有钱的主。
红脸汉子苦笑着摇摇头,将银票又揣了回去,对冯掌柜吩咐道:“贴到店门前便是了。”
于是,这张文告便贴到了玲珑酒楼的门前。
红脸汉子扬长去了,他身后是一群惊得目瞪口呆的酒客,围定文告呆看。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群酒客中,有一个年轻书生,他正在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盯着远去的红脸汉子,突然露出一丝微笑。
他的微笑意味深长。
第二天,红脸汉子又来饮酒,问冯掌柜有无消息。
冯掌柜说还没有。
又隔一日,红脸汉子又来看过。
仍无消息。
红脸汉子说要外出办事,大约十来天回来,他临走前留下一百两银子给冯掌柜作为感谢,请他帮助留心。
红脸汉子愁眉不展地告辞走了。
那个年轻的书生似笑非笑地望着红脸汉子的背影。
这一日中午,玲珑酒楼大步进来了一个中年人。
此人七尺身高,一脸浓密的络腮胡须,两眼精光暴射,吵吵嚷嚷进了店里,直奔柜台,大声询问那贴文告的汉子在哪里。
冯掌柜听到,便迎上来,施一礼问道:“客官找哪个?”
络腮胡子打量了一眼冯掌柜,鼻子里哼一声:“我只是要找这贴文告的。”
冯掌柜问:“你找他做什么?”
这时,已经围上来一群酒客观看。
络腮胡子说:“我捡到了那值一万两银子的玉佩。”
说罢,就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柜上,目光亮亮地看着冯掌柜。
冯掌柜拿起,细细地验过,果然是一个写着如意百年的玉佩,如同红脸汉子说的那块玉佩特征一样。
冯掌柜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讲:“客官有所不知,那遗失玉佩的大爷不在。需要等上几日才行。”
络腮胡子不耐烦地说:“如何这般麻烦。不等了,我还要赶路。”
说罢,抄起桌上的玉佩便要走。
冯掌柜惊得心慌,忙上前一把扯住络腮胡子:“莫急!莫急!这位客官,咱们细细商量一下如何?”
说罢,又转身喊小二上茶。
络腮胡子与冯掌柜在一张桌前相对坐下。
他想了想,对冯掌柜说:“不如你先给我些银子,然后玉佩放你这,到时你再送还给他吧。”
冯掌柜皱眉,似乎有些犹豫。
这时,酒客中那些看热闹的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其中走出来那个年轻书生,朝着络腮胡子笑道:“不如这样,我给你银子,这块玉佩我收下了。”
络腮胡子一怔,看看这年轻的书生:“你?”
书生笑道:“你莫要轻看我。”
说罢,就掏出一沓银票举在空中。
酒客们发出惊呼,书生手中的银票至少也有好几千两。
络腮胡子笑道:“这位小爷肯出多少?”
书生微微一笑:“你肯要多少?”
络腮胡子笑道:“你不怕我奇货已居,便会漫天索价?”
书生摇头一笑:“即使你开出天价,我也可就地还钱。”
络腮胡子点头:“好说,你我不妨商量商量。”
书生笑道:“好说。”
书生坐在了络腮胡子的旁边。
冯掌柜已经听得心焦,他忙对书生和络腮胡子道:“二位有所不知,这件事情是那客官托付于我的,自然要由我来处置。”
说罢,就朝络腮胡子拱手道,“这块玉佩,我暂且替那客官收下。不知道这位爷要多少钱?”
络腮胡子笑道:“我还识得几个字,那文告上写得清楚,一万两银子嘛!”
冯掌柜忙赔笑道:“小店并没有那多银子,还望少收一些。”
络腮胡子摇头:“不可。那文告上写得可是真切,分文少不得的。”
冯掌柜道:“你急着赶路,本店又无许多,还望少收。”
络腮胡子的目光似乎犹豫,但嘴上却硬:“如何少收,我定是不能吃亏的。”
于是,二人讨价还价,冯掌柜花掉了五千两银子才买下这块玉佩。
络腮胡子很不情愿地拿着五千两银票走了。
酒客们也轰地四下散了。
有人嫉妒地说:“恁地这冯掌柜真是走了财运,直是掉进了黄金洞里了。”
冯掌柜安心等那个红脸汉,心里很是快乐,他一厢情愿地相信,这块玉佩将会换回来一万两银子。
冯掌柜当然是上当了,这一当上得极惨。他至少要关张了酒楼,还要搭上一些钱财。
红脸汉子再也没有露面。
望眼欲穿的冯掌柜,几乎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
就在冯掌柜惊呼上当,捶胸顿足之时,红脸汉子却在惬意的喝着小酒。
红脸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卢小闲假扮的。
卢小闲的易容术或许赶不是王先生和欧阳健与唐倩,但糊弄一下冯掌柜还是绰绰有余。
当然,他现在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
卢小闲屋内的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一坛已经打开的酒,满屋子里飘动着酒香。
刑峰坐在一旁笑嘻嘻看着卢小闲,主人真是太有才了,略施小计便让冯掌柜掉进了坑里。
在卢小闲的授意下,他假扮成那个络腮胡子,二人联袂演了这一出捡玉佩的戏。
刑峰举起一杯酒,恭恭敬敬道:“主人,冯掌柜现在必是肉痛得捶胸顿足呢,您这一招真妙,我算是长见识了。来,我敬您一杯。”
说罢,刑峰仰头饮了。
卢小闲淡淡一笑:“这等人物,活该是如此了。他设赌局抢人家吴六的酒楼,这一次要赔一个底儿掉了。”
说完,卢小闲也饮了。
陈三推门进来,又端进一坛酒和几碟小菜。
卢小闲问道:“这些日子,你和吴六处的如何?”
陈三回答道:“公子,您还别说,这吴六真有两下子,他不但有条神舌,还能琢磨创出一些新菜品来,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比我强了很多!”
“那就好!你们俩如果能成为搭档,也算得上是绝配了!”卢小闲话题一转,又问道,“吴六现在在哪?”
“还在他的破屋里!”
“你去把他喊来吧!”卢小闲吩咐道。
陈三答应一声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