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的娘过世早,徐老爹没有再娶,独自将她拉扯大。父女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城郊上洼村的刘水和小珍是两家大人从小订下的娃娃亲,前两日,刘水来到小珍家,恰巧徐老爹不在。
招待未来夫君最简便又客气的方式就是煮荷包蛋,小珍什么也没说就到锅灶口烧火煮蛋。
刘水见到未来的娘子,心怦怦地跳,怔怔待在院里等徐老爹回来,不时扭过头来向草屋里瞟着。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屋里的烟囱不冒烟了,刘水知道鸡蛋熟了,便移步进屋。
满满的一碗荷包蛋在桌上放着,香喷喷的热气直往屋梁上冒,碗边放了一双筷子,只是不见小珍。
刘水向闺房里一瞧,小珍正躲在里里面梳妆打扮,羞得粉脸儿通红。他幸福地坐下来吃着荷包蛋,一口一个。
刘水一边品味着,一边不断地朝房里瞟,小珍害羞地低下了头,轻轻地掩上房门,但没有掩紧,留下一条缝。
刚放下蛋碗,还没离桌,刘水突然觉得肚子剧烈疼痛,“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会儿功夫,脸上、唇上、指甲上一片青紫,不多时便没了气息。
儿子去看望未来的岳丈,吃了未过门娘子煮的荷包蛋,竟突然身亡,刘水的父母哪能接受这个现实,不依不饶将小珍告了官。
官府派人调查验尸,刘水被毒死无疑。
抄身婆子在检查小珍下身验证贞节时,遭到了她拼死反抗,因此一口咬定小珍破过身。
官府由此断定小珍是因有奸夫而毒杀未婚夫君,依大唐律将择日问斩。
……
从徐老爹家中出来,卢无稽眉头紧皱,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若就这样枉死,岂不太残忍了。
可是,怎么样才能帮小珍洗涮冤屈呢?
见卢无稽这副模样,卢宇霄小声提醒道:“无稽,你快点呀,我们还要去看斗鸡大会呢!”
卢无稽忍不住白了一眼卢宇霄:“小珍姑娘都快要死了,你还有心情去看斗鸡大会?要去你去吧,我没心情!”
卢宇霄听了顿时不吱声了。
遇到问题,卢无稽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卢小闲。
听卢无稽说完,卢小闲不由皱起了眉头。
小珍为何要毒死刘水?
毒药从何来?
若不是小珍下的毒,刘水又是怎么死的?
思忖片刻,卢小闲对卢无稽一挥手道:“走,咱们再去一趟徐老爹家!”
徐老爹见卢无稽二人去而复返,而且还带来了卢小闲,不由一怔。
卢小闲也不客套,直截了当问道:“徐老爹,那日小珍姑娘煮荷包蛋大约是什么时分?”
“约摸是在申时刚过!”
“那和现在的着不多!”卢小闲微微点头,“徐老爹,你按我的吩咐去做,说不定能救了小珍姑娘的性命!”
徐老爹听卢小闲这么一说,喜出望外,哪有不依的道理。
徐老爹煮了一碗荷包蛋放在小桌上,三人屏住呼吸倚在门边偷看。
看了好一会,也没什么动静。
门边摆着一堆粉未状的东西,卢小闲奇怪地问道:“徐老爹,这是什么?”
徐老爹瞅了一眼,继续盯着屋内,漫不经心道:“这是酒糟,也就是酿酒后剩余的残渣。本是该清除出去的,这两日没顾上,都已经干了,小郎君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随便问问!”卢小闲点点头道。
约摸过了半柱香时辰,只见屋顶的茅草中钻出七、八只壁虎,爬上了桌,在鸡蛋上爬来爬去。
卢小闲将那鸡蛋倒给狗吃,那狗立即狂叫不已倒地乱滚而死,口舌上一片青紫。
“徐老爹,你且在这候着,我去去就来,小珍姑娘有救了!”卢小闲扔下一句话,也不理会卢无稽和卢宇霄,便急急出门了。
“卢公子,你去哪?”卢无稽不明就里,大声喊道。
可哪还有卢小闲的影子
……
医馆内,华云峰正在为患者瞧病,卢小闲不管不顾拉着他便走,急匆匆去了后院。
进了后院正屋,卢小闲掩上门,直接了当问道:“华郎中,您告诉我,壁虎是不是有毒?”
“卢公子为何有此一问?”华云峰一头雾水。
“华郎中,待会再和您细说,您先告诉我壁虎是否有毒?这可关系着一条人命呢!”卢小闲心急如焚。
见卢小闲不似开玩笑,沉吟片刻,华云峰缓缓道:“据我所知,壁虎无毒!”
“什么?无毒?”卢小闲愣了片刻,又追问道,“你确信吗?”
“千真万确!”华云峰言之凿凿。
刚才的试验,让卢小闲误错认为壁虎有毒,来找华云峰就是为了求证。若壁虎真的有毒,那就可以救小珍一命了。
谁知华云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这让卢小闲很是失望。
华云峰觉得蹊跷,奇怪地问道:“你先别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卢小闲竹筒倒豆子,将前后经过原原本本讲于了华云峰。
华郎中听罢,对卢小闲道:“壁虎本身虽然无毒,但也不是不能致人死命的!”
“什么?你说壁虎可以致人死命?”卢小闲急切的问。
“壁虎又叫守宫,守宫极淫,喜水,每遇水则交,其精剧毒,人食之必死。所以自古隔夜茶都是不许喝的,怕晚上有壁虎体液落入水中。”
华云峰的一席话让卢小闲开心不已:“哈哈,这么说真有此事?”
卢小闲心情顿时好了许多,面上也布满了笑容,嘴角轻翘,瞅着华郎中,眼珠子骨溜溜乱转,突然道:“华郎中,你得与我去一趟刺史府!”
“去刺史府做什么?”华云峰奇怪的问。
卢小闲一脸坏笑道:“医者父母心,小珍姑娘的事情得您华郎中出面才能解决!”
华郎中是幽州城名气最大的郎中,他去说话当然要比卢小闲管用的多了。
说完,卢小闲拉着华云峰转身就走。
……
刚到卢家大门口,正巧卢若良与卢无忧匆匆走了出来,卢无稽与卢宇霄吓的赶紧躲到一边。
卢无稽觉得奇怪,卢无忧一般都住在幽州城,今儿怎么回到老宅了?
这么晚了,卢若良怎么会急着出门?
卢无忧似乎有些惊惶失措,卢若良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眉头锁在一起。
再仔细再一看,驾车的竟然不是卢府的车夫,而是管家。
卢无稽当即生出一个念头:应该是出大事了。
卢若良与卢无忧子上了马车勿勿而去,卢无稽盯着飞驰的马车,看了好一会,这才与卢宇霄走进院中。
……
卢小闲刚起床,便见张猛来说,卢府管家要见他。
卢府管家?
他怎么来了?
虽然打交道不多,但卢小闲精通读心术,看得出来卢府管家深藏不露,是个很难缠的角色。
见到管家,卢小闲询问来意。
管家叹了口气,也不隐瞒,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昨晚,大公子卢无忧匆匆从幽州城回到卢家,告诉了卢若良一个不好的消息:最近客户纷纷退货,说卢家卖的绸缎都被虫子咬了,连别的绸布也被染上虫子。那些老主顾不仅要退回原货,还要求赔偿损失。
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是损失点银子那么简单,这可关系到卢家的声誉。
作为家主,卢若良当然清楚其中的利害,所以连夜与管家赶住幽州城的稠庄察看,但却看不出所以然来。于是,卢若良便让管家来请卢小闲了。
“很严重吗?”卢小闲皱眉问道。
“很严重!”管家点点头,“我和家主亲自去了绸庄库房,打开严严实实的包装,一匹匹上等绸缎完好无损,可拿起来一抖,全变成了碎片。库里所有存货,都是这样!”
“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卢小闲接着问道。
“没有!”管家也觉得不可思议,”稠庄是卢家经营了好几代的生意,仓库管理严格,每月都打防虫药,我实在想不明白,绸缎怎么会有虫子?”
“会不会是看库的人干的?”张猛在一旁插言道。
管家摇摇头:“家主让人把看仓库的伙计绑起来严刑拷问,但什么也没问出来!”
“这事应该与看库的没有什么关系,若说看库的盗一两匹绸缎还说的过去,他怎么会放虫子进去呢?”说到这里,卢小闲顿了顿,瞅着管家,“带我去仓库看看!”
卢小闲跟着与管家,来到卢家的绸庄。
果然,库房内码放整齐的一匹匹上等绸缎,拿起来一抖,全变成了碎片。
卢小闲叹了口气问道:“损失有多大?”
“我大概算过了,库房屯的货、退清的货款和给主顾的赔偿,大概要损失六万两银子!”
看得出来,管家对绸缎生意也很在行,算起账来一点都不含糊。
六万两银子?
卢小闲知道,这对卢家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卢小闲沉吟良久,对管家道:”管家,你可否让人把绸缎都搬到一边去?”
管家点点头,指挥伙计按照卢无稽的吩咐做了。
绸缎搬走后,卢小闲发现地上一些碎渣,接着又从装绸缎的麻袋上抖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