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闲顿了顿道:“大唐女人干政,朝堂乌烟瘴气,你看不惯,想改变这一切却无力回天,满腔怒火无处可发,崔大哥与上官昭容之事,便成了你发泄的最佳理由。你为了名声,不顾崔大哥心中感受,不是自私是什么?你打着君子的幌子,行的却是小人之实,不是伪君子是什么?”
卢小闲这一席话让在座的几人有了不同的表情。
卢小逸对这些不感兴趣,表情变化不大。
龙壮是个大老粗,卢小闲的话虽然有些咬文嚼字,可听起来却让他觉得痛快,至少他就说不出这一番道理来,要不然也不会劝说不了两位师弟了。
冷卿满脸通红,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卢小闲所说的话,可扪心自问,卢小闲说的有道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这样的心思。他内心痛苦万分,在心中呐喊道:难道自己错了?难道自己真的是个伪君子?
崔湜已是眼角湿润,他拿过一只碗,倒满酒,双手端起碗,对卢小闲强笑道:“没想道卢公子对我了解如此之深,当浮三大碗!”
说罢,崔湜当真连喝了三碗。
看着冷卿的模样,卢小闲有些不忍,可还是咬牙道:“或许你瞧不起崔大哥,认为他自甘坠落,倾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但我却觉得他做的没错!”
说到这里,卢小闲看向崔湜:“崔大哥,当年您可曾说过‘吾门户及出身历官,未尝不为第。大丈夫当先据要路以制人,岂能默默受制于人’这样的豪言壮语?”
崔湜点点头承认:“我说过!”
卢小闲笑了笑,又看向冷卿:“豪情壮志谁都会有,但目前的情形,绕来绕去都绕不过女人当政!在女人之下为官岂是好相与的?崔大人目前的做法比你要明智的多!隐忍不发,等待时机,这与狄阁老当年在来俊臣手下认罪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狄仁杰在来俊臣手下认罪之事,崔湜和冷卿都是知晓的。当年若狄仁杰硬找,可能早就死于严刑酷法了。
卢小闲将崔湜与狄仁杰相提并论,让他觉得颇有些不好意思:“卢公子,我哪能比得上狄阁老!”
冷卿眉头紧蹙,似在想什么。
卢小闲趁热打铁道:“古话说的好,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老天爷让谁灭亡,肯定先让他疯狂,时机没到来之时,能做的便是隐忍,终有拨云见日之时!若只图一时痛快而成为奸佞眼中钉,死不得其所,大大不值!冷总捕头,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更懂!”
这一番话说完,卢小闲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说实话,他对冷卿还真的不是很了解,只能尽最大努力,至于最后是什么效果,只有天知道了。
冷卿猛然抬头,嘴唇哆嗦,好半晌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卢小闲见此情形,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上官婉儿告诉过卢小闲,晓之以理若有效果,便可动之以情了。
卢小闲酝酿了一下感情,叹了口气道:“冷总捕头,这几年来,您一直在放大仇恨,仇恨无限放大便会根深蒂固,怎么还会有快乐呢?您原谅崔大哥,对自己也是解脱。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古有刘关张飞那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刻骨铭心的兄弟真情,今天,你们师兄弟为何就不能效仿古人呢?”
卢小闲太煽情了,龙壮一大把年纪竟也哽咽起来,他站起身来,拍拍冷卿的肩头:“师弟,卢公子说的对,你回头吧!”
冷卿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扑通就跪在崔湜面前:“二师兄,小闲说的没错,我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要打要骂随你,只希望你能原谅我!”
竟然是这么个场面,让崔湜没想到,见冷卿竟跪在了自己面前,顿时手忙脚乱地去扶冷卿:“三师弟,快快起来!”
“二师兄不肯原谅,我就跪死在这!”冷卿发起倔来。
“我原谅你,原谅你!”崔湜说话都不利索了。
崔湜将冷卿扶起,龙壮也走了过来,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六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龙壮感慨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今日我们三兄弟重归于好,值得庆祝!”
终于成功了,卢小闲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在一旁大声附和道:“没错,是该庆祝!”
说罢,卢小闲对卢小逸吩咐道:“快,快让他们上酒,上菜!”
“好咧!”卢小逸满脸带笑,爽快地应道。
陈松指挥永和楼的伙计,上齐酒菜,坐在下首陪着他们。
几人都是豪爽之人,喝起酒来自然畅快。
酒过三巡,卢小闲一脸神秘的瞅着龙壮:“龙局主,还记得当年在洮州为你送别时的那场酒吗?”
“当然记得!”龙壮笑着道,“卢公子可是好酒量呀!”
冷卿点点头道:“没错,当时我也在场!”
卢小闲又问:“我当时还求了龙局主一件事,您还记得得吧?”
“求了我一件事?”龙壮挠挠头道,“什么事?”
冷卿在一旁惊讶的看着卢小闲:“你不会是说做趟子手的事吧!”
“还是冷总捕头记性好!”卢小闲笑呵呵道,“我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当时在酒席上,卢小闲确实说过这话,但龙壮以为他是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此刻见卢小闲旧话重提,不由愣在了那里。
好半晌,龙壮这才结结巴巴的问:“卢公子,你这不是开玩笑吧?”
卢小闲一本正经道:“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吗?”
冷卿接口道:“大师兄,既然卢公子愿意去,那就你让他去吧!”
“好吧!”龙壮有些为难的看向卢小闲:“我是怕委屈了卢公子!”
“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委曲?”卢小闲笑着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镖局报到?”
龙壮爽快道:“只要卢公子想来,随时都可以!”
“太好了!”卢小闲举起杯来,“龙局主,我敬您一杯!”
二人喝罢,崔湜举起杯,正要说话,却听卢小闲抢先道:“崔大人,你先莫急,我还有事要求你呢!”
“什么求不求的,有事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我能做的到,一定全力以赴!”
“我义父开永和楼不容易,每月一大半收入都进了恶少、衙役、军士、太监的口袋。他们白吃白喝,临走还要勒索银钱,当真是可恶之极。您可是吏部侍郎,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他们知难而退!”
中秋那日吃饭,陈松只是随口聊起这事,没想到卢小闲记在了心上,此时竟然提了出来。
陈松正要推辞,被卢小闲用眼神止住。
龙壮看了看崔湜和冷卿:“这个我还真帮不上忙,你们二人都有官身,应该会有办法吧?”
冷卿拍着胸脯道:“这事好办,京兆府那些捕快归刑部管,我给他们的捕头打个招呼,京兆府的衙役应该没有问题。至于那些恶少,最怕的便是捕快了,更没有什么问题了。”
“陈玄礼就在羽林,除了他之外,我与其他几位羽林将军也有些交情,让他们约束兵士不来永和骚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崔湜沉吟了片刻,有些为难道:“只是那些太监归宫里管,我与冷师弟恐怕鞭长莫及了!”
陈松见他们三言两语便帮了自己的大忙,赶忙起身惶恐谢礼道:“这已经挺好了,陈某在此谢过三位!”
“陈掌柜莫要客气,快快请坐!”崔湜说完后,又看向卢小闲:“卢公子,还有需要帮的忙吗,一并说完吧!”
“别的没有了!”卢小闲向崔湜叮咛道,“我到长安来的消息,先别告诉陈将军!”
崔湜点点头:“我知道了!”
卢小闲端起一碗酒站起身:“今日你们三兄弟和好,这是一喜。你们三人帮了我的大忙,这是二喜。就冲着这双喜临门,我卢小闲今日要让你们喝个尽兴,不喝趴下你们三个,我决不罢休。”
说罢,卢小闲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
第二日,卢小闲与卢小逸来到了龙氏镖局。
昨日的酒劲还没过去,龙壮精神不振。
瞅着没事人一般活蹦乱跳的卢小闲,龙壮忍不住摇了摇头。
昨日喝酒,卢小闲一人单挑他们师兄弟三人。
龙壮毕竟年岁大了,第一个被喝趴下,也不知道最后谁输谁赢,直到现在还头晕脑胀的。
按理说,卢小闲肯定喝的最多,可他精神抖擞的模样,哪有一点像喝过酒的人?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怪胎。
简单寒暄了两句,龙壮便让人将卢小闲与卢小逸领了下去。
“卢公子,总镖头交待过了,你们先做趟子手,每月二十两银子,镖局管吃住。”
说话的人卢小闲认识,正是一起去过洮州的镖头林云。
二十两一个月,已经是镖局趟子手的最高薪酬了,但对卢小闲来说并不算什么。林云与龙壮的心思一样,他也认为卢小闲不可能真的会在镖局里待下去。
“多谢林镖头!”卢小闲客气道。
林云继续往下说:“趟子手住在后面的四合院内,你们二人住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