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不知该如何劝黑纱女子,心中一急,不由哽咽起来。
中年男子说话了,他的声音很轻,柔得像怕碰坏什么东西:“小姐想多了,您中的毒虽然霸道,但对岛主来说,只是手到擒来之事,大可不必如此悲观!”
中毒,卢小闲心中咯噔一下,原来黑纱女子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本来,卢小闲打算喝完那碗酒便要离开,听了三人的对话,心中有了一丝好奇,并没有立刻起身。
黑纱女子幽幽道:“海叔,您不用安慰我,我中的毒自己心里有数!他想要我的命,怎会用寻常的毒?就算爹爹在,也无济于事。更何况,爹爹现在不知踪影!我认命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黑纱女子依然没有抬头,声音像从地缝里飘来一般。
海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小逸,你还记得华郎中吗?”卢小闲突然转过头来,大声向卢小逸问道。
店中本就人少,卢小闲的声音又很大,影儿与海叔听了卢小闲的话,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卢小闲。
“啊?”卢小逸不知卢小闲为何问这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见卢小闲朝自己使眼色,这才赶忙点头道:“当然记得。”
卢小闲接着又对卢小逸道:“华郎中跟我聊过,他家医术是祖传的,他的祖先就是华佗!”
“啊?”卢小逸又一次愣住了,华云峰什么时候说过,他的祖先是华佗?
见卢小闲又向自己施眼色,卢小逸无奈,只得跟着他一起瞎诌:“是,听说了,难怪他的医术那么高!”
“华郎中还说,他父亲的医术比他要强的多!尤其最拿手的便是解毒!”
听了卢小闲这句话,影儿与海叔的目光中突然放出了光芒。黑纱女子虽然没有抬头,但面纱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卢小逸这才明白,卢小闲这话是有意说给那三人听的。见卢小闲眼中藏着笑,知道他这么做必有深意,便点头配合道:“没想到华郎中的父亲竟然还有这一手!”
“华郎中说了,天下最霸道的毒莫过于蜀州唐门,他父亲连唐门的毒都能解,这天下就没有他父亲解不了的毒。”说这话时,卢小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蜀州唐门用毒的名气很大,天下没有不知道的,卢小闲借了唐门的名气,就是为了衬托华郎中父亲解毒功力的深厚。
果然,影儿与海叔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欣喜,就连那黑纱女子此刻也抬起了头来。
见目的已达到,卢小闲伸了个懒腰,对卢小逸道:“不早了!你吃好了吗?咱们该回去睡觉了!”
“好了!好了!”卢小逸胡乱抹了抹嘴道。
二人站起身来,就要往后院而去。
“这位小兄弟!你且等等!”海叔突然站起身来,朝卢小闲喊道。
“你是喊我吗?”卢小闲施然转过身来。
“正是!”海叔抱拳客气地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
“我叫卢小闲,是长安龙氏镖局的趟子手!”卢小闲笑了笑道。
“噢,原来是卢公子!久仰久仰!”海叔嘴上说着久仰,但却看不出有半分景仰的表情,他主要是想问下一句,“不知刚才卢公子所说的那位华郎中,现在何处?”
“当然是在长安城了!”卢小闲瞄了一眼黑纱女子,笑着对海叔道,“若你们有需要,可先去长安,等我押完这趟镖,回到长安再带你们去找华郎中,如何?”
“卢公子,能不能打个商量!”海叔斟酌道,“你现在就与我们去长安找那位华郎中,至于你的损失嘛,我出一千两银子赔付,如何?”
一千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谁知卢小闲摇头道:“我不会和你们去的!”
“你嫌银子少?”海叔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卢小闲微微一笑道。
“那是为什么?”海叔颇为不解。
“因为信誉!”卢小闲侃侃而谈道,“镖局要想生存下去,必须要有信誉,龙氏镖局作为长安第一大镖局,一直信誉颇佳,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虽然只是龙氏镖局的一个趟子手,但也知道自己的职责,要对雇主忠诚守信,保证镖物的安全,所谓人在镖在。”
龙氏镖局什么时候成为长安第一大镖局了?
听了卢小闲这一番话,卢小逸不由哑然失笑,他说的这些都是林云一路上说的,没想到卢小闲竟然在这现学现卖起来。
卢小闲作出一副凛然之状,继续道:“为了镖局的信誉,别说是一千两银子,就算是一万两我也不会跟你们去的!”
海叔还要说什么,却见影儿霍的站起身来,一脸煞气对道:“海叔,还跟他啰嗦什么,直接将他绑了,逼他带我们去,若有不从,先割了他一只耳朵再说!”
看影儿这架势,真有可能说到做到。卢小闲觉得好笑,想逗逗她,故意装作很害怕的模样,声厉内荏道:“那你就试试吧,看我眉头会不会皱一下!”
影儿大怒,眼见就要上前,却被海叔一把拉住。
黑纱女子在一旁叹了口气道:“影儿,算了吧!”
“小姐!”影儿忍不住又要流泪了。
卢小闲摇摇头,走了过去,对黑纱女子道:“你的菜都凉了,若不吃就太可惜了”
“清蒸鸡脯”摆在桌上,但黑纱女子却连筷子也没碰一下,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个贪酒的工匠刻坏了的雕像。
黑纱女子瞅了一眼卢小闲,虽然有面纱遮面,但卢小闲却能感觉到她幽冷的目光,他没有退缩,眼睛一眨也不眨,同样盯着黑纱女子,周围一片寂静。
好半晌,黑纱女子突然问道:“你不怕死?”
“我当然怕死,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卢小闲露出了微笑,“但我更怕死的时候不快乐!”
夜已经很深了,深秋的风是很冷的,大堂里空荡荡的,冷风把夜的影子吹了进来,桌上的烛光闪烁不定。菜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了,上面浮着的油已凝成了块。
“更怕死的时候不快乐!”黑纱女子呆呆地坐着,傻了一样喃喃自语。
“赶紧吃饭吧!”卢小闲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柔和,“吃饱了才有劲去快乐,去解毒,当然,还能去做更多事情!”
黑纱女子像中了魔咒一般,终于,她缓缓拿起了筷子。
影儿与海叔看了看黑纱女子,又看看卢小闲,他们不敢相信,素来心高气傲的小姐,在这个趟子手面前竟然乖的像小猫一样。
“我先走了!咱们长安再会!”卢小闲朝黑纱女子点点头,潇洒地转身而去。
影儿与海叔怔怔望着卢小闲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卢小闲与卢小逸回到客房,卢小逸盯着卢小闲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没搞什么鬼呀!”卢小闲一脸的无辜。
“一千两银子都不要,你傻呀?”卢小逸显然还有些不甘心。
“要你个头呀!”卢小闲白了一眼卢小逸:“你以为一千两银子是那么好得的?我之所以胡编乱造,就是为了给那女的一个念想,让她有活下去的勇气!真跟着回长安,岂不是要穿帮了?”
“哦!原来你是骗他的!”卢小逸恍然大悟:“就算你哄了他们一时,可若他们真的到了长安,找到华郎中,你又怎么圆谎?”
“你以为我是神呀?”卢小闲白了一眼卢小逸,“我只能考虑让她先活下去,至于以后的事情,谁管得那么多,”
……
“林镖头!情形有些不对!”殿后的镖师打马上前对林云道,“自打早上从客栈出来,那辆马车就一直跟着我们。我们快他们也快,我们慢他们也慢,始终保持着距离,已经两个多时辰了!”
林云神情凝重,点点头:“我也注意到了!”
略一思忖,林云向镖队喊道:“停!原地休息!”
林云与三名镖师将镖车紧紧围住,手扶着腰刀,一脸警惕地盯着后方。
这是一辆豪华而又宽敞的马车,由四匹纯白的骏马拉车。
镖队停下之后,马车在距离他们二三十丈的地方也停了下来,赶车之人正朝着车内说着什么。
“林镖头,难道车里是个‘秧子’?”一个镖师疑惑地问道。
卢小闲本来一直勾着头,这会却忍不住问道:“林镖头,‘秧子’是什么东西?”
林云本不想理他,但来时龙壮交待过,一路上要多教教卢小闲与卢小逸,让他们长些见识。他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秧子’是指专门来捣乱的公子哥,大多是朝廷官员或皇室宗亲之后,身边有一伙混吃混喝的人挑唆他闹事,这些人不好惹也惹不起!”
“林镖头,那我们碰到了‘秧子’该怎么办?”卢小闲虚心求教。
“碰到这种情况就要哄。秧子们都是些不知世事的小雏,一架就晕,一捧就转。连恭维带奉承,“秧子”就会把找茬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