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闲望着眼前的庭州城,不禁浮想联翩。
唐贞观十二年,西突厥分裂为两个汗国,乙毗咄陆可汗的牙帐在北,乙毗沙钵罗可汗的牙帐在南,号称“北庭”、“南庭”,北庭之名由此而来。
贞观十四年,大唐置庭州,辖金满、蒲类、轮台三县,后金满县改称庭县。北庭古城人口稠密,经济繁荣,是“丝绸之路”上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军事要冲,北庭都护府与天山南麓的安西大都护府南北辉映。
良久,卢小闲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愧是西域之军事要冲,只可惜兵力太少了!”
北庭都护府驻屯西州、伊州二州境,防制突骑施汗国、坚昆部落,统辖瀚海军、天山军、伊吾军共二万人。
控制天山以北如此之大的地方,两万军队,的确是太少了。
天终于放亮了,郭虔瓘看的分明,城下的三百骑分明是汉人装束,虽然没有着军服,但老道的郭虔瓘一眼就看出这些年轻人都是训练有素之辈。
对方没有说话,郭虔瓘也沉得住气,他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弄些什么玄虚。
让郭虔瓘多少感到有些欣慰的是,还是对方首先沉不住气了。
一个汉子上前,举弓一箭射在了城楼的旗杆上。
那气定神闲的一手绝技,不仅是城楼上的兵士,就连郭虔瓘也是暗自叫好。
郭虔瓘知道,对方这是以箭投书。
果不其然,不一会,一名军士便将缚在箭上的绢布送到了自己面前。
绢上的字很是清晰:“大唐定国公,皇家岑氏商号东家卢小闲拜谒北庭副都护郭虔瓘!”
郭虔瓘看罢,不由皱起了眉头。
卢小闲的大名他听过,特别是潞州团练在营州与契丹、奚族的那一仗,他也所耳闻,皇亲国戚中能出这么一位人物,也算不容易了。陛下为岑氏商号赐名的朝廷邸报,他也收到了,当时他并不以为然,没想到卢小闲做为岑氏商号的东家,竟然出现在了庭州,这让郭虔瓘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看完绢布上的字迹,郭虔瓘沉吟片刻,对城楼上的兵士命令道:“放下一个箩筐!”
卢小闲看着城头晃晃悠悠放下了一个用绳子系好的箩筐,不由苦笑道:“这个郭虔瓘真够谨慎的!”
海叔在一旁道:“姑爷,要不让我先上去,跟他说明白,待打开城门你再进城?”
卢小闲摇头道:“以他现在的作派,你去了也讲不清楚,还是我自己去吧!”
说罢,卢小闲对卢小逸、秋白羽与王林吩咐道:“你们原地待命,待城门打开之后再行进入,在这之前,万万不可造次!”
秋、王二人应诺。
卢小闲下马,在潞州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朝着城上放下的那箩筐走去。
卢小闲到了箩筐跟前,直接抬脚进入箩筐坐在了里面。
不一会,连箩筐带卢小闲便晃悠悠被庭州军士拽上了城楼。
卢小闲刚上城楼,便有数十个军士拢了上来,他们手持长枪虎视眈眈地将卢小闲围了起来。看那架势,只要卢小闲有所异动,便会将他捅成马蜂窝。
“不知郭副都护可在?”卢小闲朗声问道。
“在下便是郭虔瓘,不知阁下是……”郭虔瓘试探地问道。
“在下卢小闲!”
“虔瓘见过定国公!”郭虔瓘向卢小闲施了一礼道,“因突厥人已经进入西域,故而北庭各地防范加强。虔瓘久闻定国公大名,可惜无缘相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请定国公见谅,入城必须有兵部开出的身份证明!”
“这是自然!若没有身份证明,我怎会千里千里迢迢来到庭州呢?只是……”卢小闲看了看左右道,“郭副都护可否借一步说话?”
郭虔瓘愣了一愣,他没搞明白卢小闲这是要做什么。
卢小闲见郭虔瓘有些犹豫,故意激将道:“我只是孤身一人,郭副都护大可放心!”
听卢小闲如此一说,郭虔瓘脸上挂不住了,他向卢小闲一伸手道:“我自然是放心,定国公,这边请。”
郭虔瓘将卢小闲带到城楼内军官值班的偏房。
“现在没有人在了,定国公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卢小闲笑道:“我没有什么话说,只是想请郭副都护看一样东西!”
说罢,卢小闲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郭虔瓘。
郭虔瓘接过,看罢神色凝重,对卢小闲施礼道:“北庭大都护府副都护郭虔瓘参见钦差大人!”
卢小闲摆手道:“郭副都护,我这钦差在北庭只有你一人知道便可,对外我只是岑氏商号的东家,我来北庭是为做生意而来的!你可明白?”
郭虔瓘点头道:“定国公尽请放心,虔瓘知道轻重!”
“好了,将我的人放进来,我们到了都护府再慢慢聊吧!”
……
郭虔瓘引着卢小闲进入庭州城,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定国公,北庭城南北长三里,东西宽约二里,分内外三重。外城城墙宽约三丈,版筑土夯成。内城墙厚一丈不等,高约两丈。内外城分设南、北、西三,门,相互贯通,北门为正门。内城设都护府衙署,第二重为市街,外城驻瀚海军及部分居民,城东西两侧各有天然河道。”
卢小闲点点头,突然问道:“郭副都护,城中的粮秣与兵器可充足?”
兵力不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粮秣与兵器也不够用,那可就让人很头疼了,故而卢小闲对此很关心。
郭虔瓘自豪道:“北庭自建城以来,便注重囤积粮秣,这城中的不要外来接济,粮食足够城中军民一年食用了。兵器也是相当的充足!”
“这我就放心了!”卢小闲松了一口气。
郭虔瓘指着前面一排雄伟的建筑道:“定国公,前面便是都护府了!”
说罢,郭虔瓘下了马,卢小闲也随之下马。
“定国公,请!”
“郭副都护,请!”
二人并肩进府。
这些日子,卢小闲一路奔波,风餐露宿,没吃了过几顿热乎饭。尽管郭虔瓘准备的早饭很是简单,可卢小闲却吃的很香。
郭虔瓘见卢小闲这种作派,不由暗自点头。
吃过早饭,卢小闲便与郭虔瓘进了都护府后宅。
二人坐定,卢小闲便直接问道:“突厥人现在是什么情形?”
郭虔瓘叹了口气道:“突厥十万大军现在简直犹如无人之地,在西域大肆劫掠,突厥十姓大部份已向其臣服了。”
卢小闲又问道:“郭副都护,你与我说实话,当初突厥人进攻突骑施,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怎会不知道?他们偷袭的前一天,我方派出的斥候便已侦知了!”
“你之所以没有出兵,是不是朝廷的意思?”
郭虔瓘不语,良久才道:“我所能做的,便是派人将突厥人的意图告知娑葛可汗,可他却没当回事,结果……”
卢小闲见状不由摇头道:“这是最大的败招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悔也没用,卢小闲还得正视现实,他又问道:“突厥大军现在在何处?”
“十天前,突厥人还在弓月城一带,现在却向碎叶方向进发了!”
“碎叶?”卢小闲一头雾水,“突厥人到碎叶去干嘛?那可有上千里路呢!”
“若我没估计错,与大食人有关!”郭虔瓘一脸沉重道。
“大食人?”卢小闲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他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详细点。”
去年的时候,大食人趁着安国内乱的时候,派大将屈底波兵发安国,安国被化为废墟。
大食军队这一暴行激怒周边各国,连比较远的拔那罕也发来援兵,同仇敌忾。屈底波见无隙可乘,悻悻领兵退去。
这是河中各国对抗大食少有的胜利,欢庆之后,各自引兵回家。
没成想屈底波又杀了个回马枪,一战而定。
尚未散去的各国援军,被屈底波打败,大食军队大肆劫掠而回。
康国国王在这一役阵亡,国人拥立突昏为王。
没过多久,屈底波再次攻入安国,突昏率兵驰援。
屈底波在野战中击败了康国援军,突昏也负了伤。
获胜之后,屈底波不再打安国了,而是挥师东进,围攻康国的国都康居城。
突昏无力抵抗,便请降了。
屈底波在河中地区的成功,使昭武各国陷入了无比的恐慌之中,他们四处求救,要求派出援兵抵抗大食铁骑。
郭虔瓘最后道:“安西都护府与北庭都护府都收到了昭武各国的救援信,就在我们禀报朝廷是否救援之时,突厥人突然挥师西进,击败了突骑施,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卢小闲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说突厥人可能也收到了求援信,他们开往碎叶方向,是想进入河中地区,帮助昭武九国抵御大食人?”
“我也是这样猜想的,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要去碎叶方向。突厥人再凶悍,可他们的根还是在漠北草原,前住碎叶可是离漠北越来越远了!只是我想不明白,突厥人怎么会这么好心,竟然不远万里去帮助昭武各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