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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河山风月 270、蜀国出兵

二月,空气中还有微微冷意,大军已经开拔。

史从云又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在他激励下,冯继升带着众多工匠日夜赶工,在二月初硬生生造出二十一门炮来。

这个速度大大超出史从云的意料,有几个工匠甚至因为日夜加班,劳累得晕过去。

史从云十分感慨,下令重赏这些工匠,同时想给他们加个官身。

却突然发现个大问题,工部他不可能一下塞进去这么多人,机要司是属于秦王府下的,级别很低,因为不属于朝廷机构,这就限制了众人的官爵。

说白了,哪怕他大权在握,他的身份摆在那,注定没法给这些工匠太高的赏赐。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有很多类似黄袍加身的戏码,大概赵匡胤的黄袍加身太过印象深刻,人们只记得他,其实这完全不是他原创的,在他之前早有不少人干过类似的事,比如郭威的黄旗加身。

这不只是集团最高领袖的意愿,下面的人也盼着啊,你不黄袍加身,我们怎么封侯拜相啊?

史从云也体到了,他现在是秦王,大权在握,可以指挥皇后,指挥枢密院,指挥三省下诏书,可他没法把大批嫡系一下子全调到中央,安排高官厚禄,或者在朝廷直接设一个新部门。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不当皇帝,别人还占着坑呢。

史从云开始对这件事动心思了,不过也只是这么先想一下,现在主要想着怎么打蜀国。

往西的大路很好走,大道平整,大军唱着军歌,一路整齐列队,脚步声齐整。

远处黄河波光粼粼,大河上浪涛荡漾,数百艘大小船只正在缓缓向西,船工们嘹亮的号子很远都能听清。

史从云骑着马,他的行辕大车在旁边晃晃悠悠的走,里面没坐人。

虽然骑马颠簸,但他早已经习惯了,这六年来就没有一年安稳的,算得上马背上的人生。

魏仁浦也骑马在他身边,和他说话。

史从云让他去坐自己的车,被魏仁浦拒绝了:“老夫虽然不及秦王,也算戎马一生,骑马没事。”

两家联姻敲定之后,魏仁浦显然又对他亲近不少。

“也是,不过魏枢密也要注意身体,很多事情能交给年轻人去做就交给年轻人去做吧,让他们多锻炼锻炼。

以后还有清福气要享呢。”史从云嘱咐。

魏仁浦拱手点头,:“谢秦王关怀。”

史从云看向远处大道尽头的密集旌旗.......

这关怀不是假的。

如果按照历史的记载,李谷和王朴都早死了。

史从云很担心的,大周这几个宰相都算是人才,但多数都五十来岁就死了。

李谷可以归结为操劳成疾,每次都是他负责大军后勤,还要带兵打仗,太原的时候他接替符彦卿为太原都部署,淮南的时候是他率军先杀过淮河,架设浮桥接应后续大军,后来拿下淮南之后就让李谷知寿州事,也是总理大军后勤。

李谷曾接连好几次上书给官家请求退休,官家都不准,最终在军中劳累得疾,退下就去世。

官家想必也有无奈,像李谷这样文武双全,能保证大军后勤,能带兵打仗的文人宰辅实在不好找啊。

大周有出谋划策的宰相,如王溥,范质,王溥,魏仁浦都是,但能干事实的顶梁柱只有李谷一个。

因为中国儒家士人文化流行,士人控制文化舆论,谋士作为士人的代表,给人的错觉似乎天下大事都是那些重要谋士动动嘴皮子就搞定的。

其实放屁,仔细想想朝堂的结构就明白这种想法错得离谱,三省中书、门下、尚书;中书、门下都是议事的机构,尚书是执行机构。

自唐初之后,中书令,门下侍中,都用来个人加官,唯独尚书省首官尚书令从来不给人。

设官也只设尚书省二把手左右仆射,连救了大唐的郭子仪想加尚书令,朝廷都不给,理由是李世民短期担任过尚书令,所以以后都不能加尚书令。

仔细想想都不合理,那也有皇帝继位之前担任过中书令啊,怎么中书令还给人。

说到底,尚书令权力太大,执行单位永远是权力中心,执行,或者直白的说做事才是成就的关键。

议政单位反而是无所谓的,随便你怎么议论啊,不执行,不落实,一切皆空,所以明君最不怕官员争论,随便你们争,动嘴皮能成什么事,议论和执行之间是有巨大鸿沟的。

嘴皮子说说和执行下去之间有天壤之别。

大周有一大批能嘴皮子说的官员,官家也单独召集过不少这类读书人,都供养在集贤殿,那批文人不少,显德二三年的时候官员也爱召集他们讨论事情,后来就没兴趣了。

这些人说的厉害,平时也能跟在官家身边,可他不顶用啊。

能实实在在的既想问题又去做事的只有一个李谷,那官家不得死命的抓着他不放,最后积劳成疾而死。

说白了,任何事都怕只说不做,朝廷中那帮子文人嘴上厉害的人不少,可多数只敢站在旁边对别人指指点点,真让他去做,让他去承担责任,承担后果,他不敢.......

史从云这一路走来有对有错,但肯定有成就的,首先就因为他一开始想的就是管他娘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干了再说。

他没多聪明,但只要去做了,哪怕是错的,也可以慢慢改,总比什么都不干强。

何况李谷这种人还是不止能做,事情还做得好的,官家肯定舍不得他退下去,史从云也舍不得。

这次因为有史从云在,很多事情都不用李谷去操劳奔波,所以他身体还很好。

会说的天下到处都是,能做事的着实不多,所以经常有意让他留在京城,别再出来受累,对他身体不好。

同时也刻意逼着一些他看好的文人出来做事,承担责任,比如年轻的王溥,史从云就让他从军,出来担责任。

动嘴皮是不用承担责任的,所以多数人都喜欢,我拿工资不担风险多好,就像集贤殿那些谋臣;

可一旦领导拍板执行下去,执行的就要担责任和后果了。

两者都需要,但顶梁柱肯定是是负责决策的领导和负责执行的能臣,史从云想要的就是能臣,大周也缺这个,万一哪天李谷不在了,谁帮他管尚书省?谁帮他打理度支司,户部司,盐铁司?

这些他都在想,军政一起走,国家才能稳定。

经过数日行军,二月上旬,他们就已经到达关中,因为这一段大军顺着黄河行军,水运能极大缓解后勤压力。

关中依旧残破,经过洛阳时史从云还特意取道去了一次。

结果大失所望,洛阳城郊残破,外围的人烟稀少,和当地的老人聊天得知不少年轻人都跑去东面谋生了。

史从云十分感慨,曾繁华的关中,长安、洛阳两大古都,经过唐中晚期兵乱也残破没落了。

之后大军继续往东,很快就到了关中。

到达关中之后,行军速度减慢,因为不能借黄河,水运没有之前那么方便,依旧能用,但更加费时费力。

史从云去看洛阳是他有幻想,想要以后有机会把首都从开封迁到洛阳。

开封是无论如何也不适合作为长期国都的,要说理由只有一点,无险可守,四面平坦,北面唯一的天险就是黄河,而且这个年代黄河是会结冰的.......

一旦等黄河结冰,那真的是敌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宋朝国土不及汉唐太多,可养的兵却多得离谱,靡耗巨大,多数都囤积在开封附近,因为开封无险可守,可不得靠人堆吗。

“八十万”禁军常年屯在首都保卫大梁,加上近百万边境上的边军、地方军队,军费开支就是笔天文数字,宋朝再富也拖不起啊。

汉、唐疆域巨大,但常备兵力首都和边关地方全加起来也就四五十万。

防守尚且要耗费这么多兵力,那还怎么毫无顾忌的进攻?

赵匡胤曾经想迁都洛阳,还想等长安恢复之后迁到长安,有他和弟弟的权力博弈,但他给出的理由很有道理,“以山河之固,去冗兵,寻周汉故事。”

只是看了洛阳和关中的残败,心里又动摇了。

以至于一路行军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大军即将越过秦岭往南。

魏仁浦似乎看出他的一些心思,便道:“秦王若是爱惜关中和洛阳百姓,大可早日派人经营,假以时日,过上一两代人,不说恢复往日风采,至少也能兴盛起来。

但要兴关中洛阳,首先就是要平北汉,安党项,不然外忧不除,百姓们想安身也没办法。”

史从云点头,确实,北汉和党项就像悬在关中,洛阳头上的一把刀,这些不摆平,关中秦地别谈什么发展。

这就是做事的难处,很多事情困难之后是众多困难导致的,难以一蹴而就。

“以前的心腹大患是辽国,现在把党项也加进去......”

二月中旬,北路大军两万人开始翻山越山岭,此举蜀国只要不瞎都能知道。

成都城郊,一处新搭设的竹棚外,众多军士环绕,不少人敲敲打打,两端檐角挂着红绸,不知道的还因为哪家办喜事,可看远处大道上站满密密麻麻的军队,不少人焦躁不耐烦向这边看来,才觉得又不像办喜事的场面。

这排场也太大了.......

竹棚是临时搭建的,里面摆着酒宴,两个童子在一旁焚香抚琴,在座的不少官员,上座两人一人是蜀国宰相李昊,另一人正是知枢密院事,皇帝钦点的西南行营都统,总领北路大军的王昭远。

知道史从云率军伐蜀之后,朝中一片恐慌,不少人都吓得没了主意。

史从云是谁?当今天下稍有见识的都听说过,他去年才在北面杀了契丹人十万大军,如今领兵来讨,军心震恐,人人自危。

昨日朝堂议定出兵时,知道周国出兵五万,北路军两万,南路三万,便命王昭远为西南行营都统,赵崇韬为都监,韩保正为招讨使,率兵三万往北,在利州,剑州等地拒战。

南边则屯兵三峡,以刘仁赡等为守将,拒周军从长江入蜀。

国主孟昶在朝堂亲自对王昭远交代,“今日之师,卿所召也,勉为朕立功!“

这句话多少有怨气,也有激励的意思。

李昊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当初他和几个大臣连名向国主谏言,那史从云连契丹人都不是对手,这些年打下来,每一个撑得住的,有些被灭国,有些被打得只剩半壁江山,纳贡称臣,蜀国不如趁早投降作为大周的附属国,也纳贡称臣,这样孟家富贵可保,蜀地百姓免遭兵祸。

结果王昭远坚决不同意,还说什么史从云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还出了联合北汉,南北夹击周国的策略,国中向来宠信他,就听从他的意见,结果联络北汉的人到了大梁叛变告密,才有此次史从云怒而兴师,讨伐蜀国。

李昊心里觉得这王昭远就是蠢材,北汉有什么本事,它哪敢动大周?北汉能好好在这就因为他们认契丹人作爹,甚至请求原谅在国书写了“父为子隐,愿赦之”这类的话,契丹人出兵保他们,才能存活至今,不然六年前就被周国灭了。

现在契丹人都让史从云打趴了,让北汉夹击大周,他敢吗?

但王昭远居然异想天开的觉得北汉在北,他们在南,两路出兵那就是两面夹击,兵法上推崇的.......

王昭远的心思他也明白一些,一方面他因为在蜀地,常常自比诸葛,认为自己满腹韬略,正盼着施展。

另一方面王昭远身无寸功却身居高位,他怕时议对他不利,想借着和周军交战证明自己的本事。

王昭远是国主的宠臣,他虽是宰相,也不敢反驳,只能随他。

这次出征还带众同僚来为他饯行,嘴上说着祝贺他出征得利,北拒周兵的话,心里却觉得这样的草包能挡得住史从云?做梦吧,只能盼着周兵或能自行退兵。

毕竟蜀道不好走,如果僵持不下,再让国主服软纳贡,或许还有转机。

众人对着王昭远一番吹捧,酒宴正酣,有军官进来请示,大军在外等候快一个时辰了,将士们躁动,要不要先开拔。

王昭远脸色立即沉下来:“某为三军统帅,军中令行禁止,兵书说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如今小侯就耐不住,怎么打仗,出去!”

军官只能畏惧退下。

训斥军官,号令大军,无人敢反驳,在众人面前一展自己的威严,似乎也让王昭远很是得意。

众人也纷纷溜须拍马,酒到酣畅时,王昭远也来了兴致,他常自比诸葛,却没羽扇,常带在手边的是一铁如意,

王昭远手执铁如意,指挥若定,自比诸葛亮。酒酣,攘臂谓昊曰:“吾此行何止克敌,当领此二三万雕面恶少儿,取中原如反掌耳!“

众人纷纷曰是。

宴后,北路蜀兵精锐三万,北上利州、剑州一带,会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