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黎、赵云二人在房顶上听得莫名惊诧,脸上尽是惊骇之色,却又觉得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封谞二人为何要放下身段,甘冒奇险也要和太平道相互勾结。
宋真宗赵恒曾在《劝学诗》中说过: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马多如簇,书中有女颜如玉。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些确实如致命毒药般让人上瘾。可是封谞二人乃一代权阉,汉灵帝宠臣,千钟粟、黄金屋以及马如簇还不是唾手可得。
也只有这得不到的颜如玉,才会让封谞二人如此牵肠挂肚,才会让其二人甘冒杀头大罪也要和太平道一道反叛朝廷。不是有句话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吗。只是那唐客可真有如此神技吗?
王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以后世那么先进的医学技术尚且不能实现更何况现在呢?而唐客如此信誓旦旦,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蹊跷,才引得封谞二人深信不疑。
虽然王黎想不明白,但却并不影响封谞二人的好心情。得到唐客的亲口承诺,封谞二人喜形于色,快步走到堂中,向唐客鞠了半个躬,拱手致谢道:“谞(奉)多谢唐门主成全,日后唐门主但有驱使,谞(奉)定当全力以赴!”
奉?徐奉?原来那徐姓男子单名一个奉字。
王黎喃喃了一句,脑海中似乎抓到一些什么,静下心来却又发现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
却听那神上使继续说道:“封大人,徐大人,既然唐门主已经答应了二位,却不知二位大人还有什么条件,敬请逐一说明。”
封谞和徐奉二人呵呵笑了一声,脸色一正,接着说道:“我二人既受贵教大恩,岂能再腆着脸皮要钱要财?咱家只有最后一点要求,还请上使务必答应。
咱家身处宫中,陛下眼皮底下,百官瞩目。因此咱家需要上使务必保证往来隐秘,在张教主成就大业之前,任何场所均不得透露咱家兄弟姓名,可行?”
神上使仰头一笑,右手高高举过头顶,说道,“二位但请放心,此事除了在座之人外,也只有本教教主寥寥数人才知我等关系。本使今日向天起誓,如有泄露、告密、出卖二位大人者,本教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定当斩杀此人,如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封谞和徐奉二人看了一眼,齐齐颔首站立堂中,伸出右手摊开放置胸前半空,说道:“神上使、唐门主、高旗使,我等既然已经达成协议,从今之后自当遵从教主吩咐!”
“哈哈,说得好!”
神上使与唐客及高旗使快步走到堂中,各自将手叠在其上,齐声低喝道:
“三月初五,齐聚京都。废除刘汉,改天换地!”
三月初五?
甲子年三月五日!王黎心中一震,这就是太平道的起义之日了!不对,自己记得师傅当初说过,太平道起义因叛徒唐周的出卖,导致起义提前,可是眼下这唐周一直都没出现,唐客倒是发现一枚。
究竟是自己记差了,还是历史记载不准确,再次操蛋?
明日就是甲子年第一天了,距离三月初五不过两个多月时间。这两个月之间具体又发生了什么?
王黎一时神情激荡,不小心脚下一用力,只听一声瓦片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夜空里显得格外的清脆。
“谁?”
只听一声呵斥,神上使已仰头看见房顶一道窟窿,一把抓过一旁的长枪,疾刺而出。
赵云一拉王黎,在房顶轻点几下,待那封谞、神上使和唐客等人带着士兵出来,屋顶早无人影,只有两道飘鸿在远处交错的坊市房顶和高墙上高低纵跃,转瞬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封兄,”徐奉跟着跑了出来,向封谞询问道,“此贼或许已听到我等谈话,若是泄漏,恐遭大祸,是否需要奉去调取些士兵过来,搜寻一下?”
“搜,当然要搜!”封谞不假思索唤过家中一个管事,说道,“你待会持我名帖前去请雒阳令,就说本官家中被盗,陛下所赐的梨花玉如意也被盗贼所取。”
天子亲赐玉如意被盗,那可是通天大案啊!
徐奉一惊,问道:“封兄,这是不是动静太大了?若是那二贼孤注一掷,反咬我们一口可如何是好?”
封谞像一只老狐狸般,眼睛眯成一条缝,阴笑着说道:“嘿嘿!不管是大张旗鼓也好,明察暗访也罢,总逃不离雒阳令手中。他还敢绕开咱家直接上奏陛下吗?
等那雒阳令来到之时,唐门主和上使已不在咱家府中,查无对证,就是借两个胆子给他,也不敢因风闻奏事得罪咱家。而且如此一来也可以通过雒阳令传诸于陛下之耳,咱家可是家中失盗。”
封谞眼神中闪过一丝狠绝,在脖子下用手比了比接着说道:“更何况此贼子身手敏捷,武艺卓绝,必然非一般的江湖人物,此类人物多半孤傲不群,又怎会受人驱使?
既然如此,这些贼人虽武艺高绝,于咱家而言也不过草芥而已,又有何惧哉?我等只要找到他们,到时候如此如此,岂不更加省心?”
……
半晌后,侍御史府,书房。
“此二贼身受陛下洪恩,怎敢勾结太平道,背叛朝廷?他二人的心肝被狗吃了吗?”王允听了王黎和赵云的讲述,气得怒发冲冠,一拳头砸在案桌上,喝道,“老夫要立即入宫,请陛下立即捉拿叛贼!”
说罢,王允起身欲离去,却见王黎站了起来,挡在身前。王允轻斥道:“德玉,你这是要干什么?”
王黎直视着王允的双眼,说道:“二伯,稍安勿躁!今日乃一年的除夕,陛下或许此时正在北宫和皇后及各宫娘娘游园庆祝呢。
且不说二伯此去打搅了陛下雅兴,惹得陛下不快,更为关键的是二伯你可有证据证明封谞、徐奉二人与太平道有染?说不定封谞、徐奉二人此刻已经入宫正在陪着陛下玩的兴高采烈,您说陛下是信您还是信那二人?”
“我并州王家世代为国,忠君为民,陛下岂有不知之理?”王允眼中显出决绝的神情,说道,“只要老夫说动陛下搜查封府,定能找出那二贼勾结太平道的证据!”
王黎摇了摇头,根本就不看好当今汉灵帝的明辨是非和治理朝局的能力,汉灵帝这厮根本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在历史中,汉灵帝也是直到黄巾军在东汉八州二十八郡杀官夺府,危及自身的位置和性命的时候,才慌了手脚如梦初醒,急忙命令何进为大将军,率皇甫嵩、卢植、朱儁、董卓等人镇压起义。
指望这样的一个人明断是非,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王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道:“二伯!太平道一直以来打着黄老之术的旗号,与朝中官员多有往来,甚至宫中娘娘也多有信老黄之术之人,陛下又岂能不知?
二伯,难道仅仅只凭借您的只言片语,就能让陛下相信太平道谋反一事?就能让陛下相信朝中官员、阉竖嫔妃与太平道狼狈为奸?
《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以封谞和徐奉二人的精明,他们与那神上使、唐客等人勾结,以我之口传汝之耳,又怎会将往来密信、要件宣诸于世?”
王允黯然的坐在小枰上,思索了片刻,才抬头问道:“德玉,那依你之见,该当何如?”
王黎自然明白王允不过是气急昏头罢了,王允日后可是一手剪除手掌十万西凉铁骑,威慑朝局内外的董卓之人,又岂会仅仅是一耿介之士?
王黎倒了一杯茶递给王允,轻轻帮其拍了拍肩,说道:“二伯,还记得您曾和黎说过的话吗?‘壮大有可能,楼塌却未必’!既然二伯你也清楚这些人不过秋后的蚂蚱,又何须为此动气?只需要遣一忠臣良将控制住京都、皇城守卫,力保雒阳不失即可。
雒阳不失则天下安,至于其他的,又何须担心?无非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届时一旦天下大乱,借陛下之势,兵卒之威,重开‘党锢’,重兵围剿,且看他如何蹦跶?”
“不错,确实是老夫心急了。”
王允休息片刻,神色渐渐正常又恢复到往日的精明,点了点头说道:“德玉,子龙,你二人可愿军中效力,执掌一部军马?”
不待赵云发声,王黎已抢先道:“二伯,若我等军前效力,魏郡又当如何?”
王允将茶杯轻轻放下,看着二人语重心长的说道,“浅潭怎能卧深龙,你二人乃天纵奇才少年英杰,文韬武略皆是不凡。一郡之格局对于你们而言终究太小,如今机会已现,你等可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关键时刻还要有壮士断腕之决心啊!”
壮士断腕?
王黎当然知道历史中的王允确实不乏此类的决心,豫州刺史期间与张让斗争失败立即去官隐居,出任司徒时又以貂蝉一弱女子的性命离间董卓、吕布,使得显赫一时的董卓灰飞烟灭。
“可,邺城毕竟……”
王黎叹了口气刚欲开口,王允大手一挥便打断了话头:“老夫知道你还牵挂着魏郡、邺城,但好男儿当以大局为重,邺城一县之地在整个大汉版图中不过沧海一粟。
老夫与你皇甫伯父对你予以重望,你又岂能坐井观天,眼界视野局限于一隅,因一郡县而放弃重振天下的重任?至于魏郡、邺城,老夫立刻修书张元修,相信以张元修之能力还不至于控制不了魏郡吧?”
自己都还未开口,就被二伯以大义的名义压了下来,这还能说什么呢?说自己仍旧希望待在邺城,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扯淡,那不是正直,那是虚伪!
王黎不由一阵苦笑,和赵云对视了一眼,齐齐直起身来,拱手道:“既然如此,黎(云)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