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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 第76章唐记隐秘

唐记还是以前的那个唐记,三进三出。赵野如灵猴一般在院落中、厢房里和耳房内来回穿梭。

但是,遗憾的是,他在唐客的房中已经厢房和耳房中并无发现任何有线索或者有价值的东西,直到他摸进了二进主房,也就是唐芊芊闺房。

他行走时突然踢到了墙角里什么东西,宁静的夜里一声花瓶的脆响把他吓了一跳,接着又是“格格”两声机括声响过,眼前的墙壁仿佛猛然间活了过来。

赵野大吃一惊腰一扭仰身一倒,眼前的墙面已经迅疾的向后凹陷下去,几支利箭泛着寒光,擦着头皮从头顶飕飕飞过,“夺夺夺”几声,呈品字形插在身后案桌上,入木三分。

看着插在头顶上的利箭赵野一阵心寒,又等了片刻直至墙面再无任何动静,这才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面前的墙壁与适才已经时天壤之别。

刚才平滑如镜的墙面已然不见,五尺高的墙头上凹陷出一个大小三尺见方的暗窟,借着窗外的月光,依稀可以看见窟中巍然坐落着一尊花岗岩刻就的雕像。

那雕像是一座佛家的塑像,高约两尺,头戴黄五佛宝冠,身穿黄金铠甲上罩绿色丝袍,面含慈悲宝相庄严,右手一把宝幢,上缀祖母绿、丹璎珞、琉璃线,左手轻握,一只银鼠探头探脑伸出手外。

雕像身后则分列五位鬼神左三右二,或咧嘴獠牙人头蛇身,或头顶双角面目憎恶,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而雕像的下方赫然用汉字和梵文刻着五个大字:

毗沙门天王!

……

毗沙门天王?

王黎双眼炯炯的看着赵野,见赵野点了点头,不由陷入了一阵沉思。

前世的时候王黎随师傅四处漂泊,少林寺、九华山、峨眉山、五台山、布达拉宫甚至一些小庙古庙都曾去过,四大天王的塑像也见了不少,却又各尽不同。

后经佛教大师解惑王黎才知道,原来山外的那些野庙孤寺中的四大天王像基本上都是按照明朝许仲琳所著《封神演义》里面的魔家四兄弟的人物刻画而雕塑的,与佛家真正四大天王有很大出入,而少林寺、九华山等地的塑像才是真正的四大天王。

佛教四大天王,即:东方持国天王多罗吒,南方增长天王毗琉璃,西方广目天王毗留博叉,以及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四大天王身居第一重天,与帝释天等同为二十诸天。

赵野刚刚口中提到的毗沙门则位列第三天王,前两位则分别是印度神话故事中赫赫有名的大梵天与帝释天。

毗沙门居于乾陀山(或曰犍陀罗山),身侧常有五方鬼神相伴,一曰那阇(shé)娄,二曰檀陀罗,三曰醯(xī)摩拔陀,四曰提偈罗,五曰修逸路摩。

毗沙门专门司职如来道场的守护及佛教财富,是佛教重要守护神和财神。在藏传和汉传佛教中,毗沙门甚至还是五方佛中宝生佛及南海观音菩萨的化身。

其形象在后世广为流传,《封神演义》和《西游记》中托塔天王陈塘关李靖的原型就是来源于此。

当然,更为夸张的是毗沙门膝下第三子那罗鸠婆,又名那咤俱法罗(此‘那咤’非彼‘哪吒’),也逐渐演变为陈塘关总兵李靖之子--哪吒三太子。而关于哪吒的剔骨还父、剜肉还母、莲花化身等经典故事同样也源于禅宗佛典。

见自己刚才不过入神片刻,赵云、赵野以及周仓等人便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而灵儿却是一副了然的模样,王黎不禁一阵苦笑。

汉明帝遣使西域礼请诸佛,佛教在中国发展不过百余年,赵云等人常居燕赵且志不在佛道,自然不是很清楚四大天王。

而灵儿则恰恰于他们相反,生于雒阳长于斯,这雒阳城郊的白马寺乃当代最著名的伽蓝,四大天王的塑像恐怕早已铭刻于行了吧!

看来今日还要扫一扫盲,当一回老师了。

王黎叹了口气,理了理思路,说道:“子龙、灵儿,你等可知当年汉明帝遣使西域迎回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一事?”

“兄长说的可是白马寺一事?”

王黎朝灵儿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此事。那佛教又名浮屠,其实自先秦以来,就已经陆续传入中土,不过因始皇帝的反对和扼杀销声匿迹。

直至永平七年,先明孝帝惊梦佛陀西来,乃遣中郎将蔡音、秦景及博士王遵一行十八人西寻佛法。于大月氏国内,请得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经三年,白马驼经而归,遂译《四十二章经》,建白马寺,自此落脚中土。

永平十四年,道教见佛教日益势大,逐渐有取缔道教在朝中影响的趋势,五岳诸山道士褚善信、费叔才上表欲与佛教一较高下,逐鹿雌雄。经先帝同意,佛道两教于白马寺中比经试法。

道教置灵宝经书于左,佛教呈经像舍利于右,引旃(zhān)檀之火焚之。不消片刻灵宝经书俱毁,而经像舍利大放光芒,灼灼其华。在《汉书本内传》中曾记载道:‘光明五色,直上空中,旋环如盖,遍覆大众’,经此一事,道教中转投佛教弟子甚众,褚善信、费叔才当场气绝。”

“大人!”周仓看着众人沉默不语,忽然问道,“刚才野子说的是毗沙门天王,俺不明白这与你讲的佛道之争有什么关系呢?”

“毗沙门就是佛教中的四大天王!”王黎摇了摇头看着众人。

“兄长,你的意思是说唐周家中供奉这座雕像有问题?”赵云眼前一亮,接着说道,“唐周乃是太平道徒,而毗沙门却是佛教中重要的佛陀。按理说,佛道之间矛盾不可调和,那么为何身为道教教徒的唐周会在家中供奉一座佛像呢!”

王黎赞许的看了赵云一眼,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这也是黎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唐周此人乃太平道渠首张角麾下渠首级人物,身系太平道雒阳起事之关键,因青州、徐州、豫州等地瘟疫下毒之事而遭张角忌讳差点被灭口。

但凡能够在道教中立于教首级别的人物,非但不能小觑,反而多是心性坚韧之辈。譬如前秦之徐福,前汉之东方朔,同样也是此中之人,所以一个才能飘洋扶桑,一个才能大隐金门。

唐周此人习道多年,又曾屡屡参与太平道起事的策划和执行,这样的人哪怕叛离张角亡命天涯,也会依然坚持自己的信仰。那么他为何会在家中供奉佛教天王呢?”

“凡事总有例外,那唐周会不会也如前朝道教弟子那样,对道教失去信心而转投佛教门下呢?”赵云想了想接着问道。

王黎摇了摇头,在大帐中来回踱步,眸子里尽是疑惑:“子龙你分析的虽然不错,但黎却不这样认为。唐周此人你也曾打过交道,此人狡若狐狸,生性坚韧,想让他轻易背叛自己的信仰绝无可能!

另外,我大汉的佛教俱以小乘佛教为主,天下寺院佛庙中供奉的佛陀无非尽是燃灯佛、释迦牟尼佛、弥勒佛等过去、现在及未来三世诸佛雕像,而单独供奉毗沙门天王像的据黎所知绝无仅有。

而按野子适才所述,墙壁中的暗窟显然是在唐周叛教之前就已经存在了。那么就算唐周叛离道教信仰佛教,他难道不应该供奉释迦牟尼的三世诸佛像吗?为何他单单只供奉毗沙门天王呢!”

赵云、灵儿、赵野和周仓等人固然目瞪口呆,王黎心中同样也是一片茫然。

历史中对唐周的记载无非只有:“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之”寥寥几笔,后再无任何记载,而张让诸人与张角勾结一事,历史中同样隐约其辞。

唐周既已暴亡狱中,唐周的线索已然了断,那么张让、赵忠等人呢,是否真的与张角有什么关联?

本来自己只是想让查一查唐周是否死于暗杀,印证一下心中某些猜想,不想却牵扯出唐记瓜果肆的这一段隐秘。

哎,不久前自己还在抱怨与道教纠缠不清,如今却又发现佛教的一些端倪,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王黎叹了一口气:“野子,你接着往下说罢!”

……

既已查明唐记瓜果肆所藏之秘密,赵野倒也不再拖延,自回客栈去了。

直到第三日申时,赵野刚在客栈大厅中落座要了一碟芦菔干和一壶酒,就见张严、李宽联袂而来,目无表情。

赵野心里咯哒一声,急忙让小二添了两套碗筷,加了两道菜,给二人满满斟了一觚酒,待小二离开立即侧身问道:“怎么样?今日在那河南府衙和大狱可打探出什么消息没有?”

“头儿,果然不出大人所料,这唐周之死大有古怪!”张严和李宽蜷腿坐于席上对视片刻,举起酒觚碰了一下,余光扫视四周,发现大厅中只有寥寥几人离的远远的,这才放下酒觚,沉声道。

“古怪,有何古怪?你二人为何如此表情?”

“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这不都是头儿你教咱们的吗?”李宽脸上肌肉抖动,嘿嘿干笑了两声。

赵野并没有注意到李宽的表情,拍了拍李宽笑道:“臭小子,你敢戏弄于我了,回去自己关上十天禁闭!”

禁闭?虽说以前最怕大人的禁闭,可是现在想来,要是能够关上禁闭也特么的真是一件幸事!

李宽自嘲一笑,表情渐渐的凝重起来:“昔日我与张严还是这京都浪荡儿之时,与这河南府衙公人及京师诏狱狱卒甚是要好。其中一人名唤王声,正是京师诏狱的狱卒,而我们俩的关系也远非他人可比,往常间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昨日我在鸣鹤楼宴请我那兄弟,席间我便向其打探唐周之事。据王声所述,唐周一案因涉及谋反,当初在京城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众人都以为唐周逃不过一个剐刑,结果因陛下怜悯其举反有功,在狱中并未严刑拷打,只是将其单独关于一处。

其妹唐芊芊逐日变卖家产,每日上下打点,颇为殷勤,众兄弟也渐渐认识了这个不亚于男儿的胡人女子。直到三月二十七的时候,那唐芊芊突然带了一个神秘人物来到狱中。

那人一身黑袍,头上顶着一顶毡帽,将脸遮的严严实实的,身上一股浓浓的香味。虽然带人探监不合律法,但因唐芊芊舍得花钱,而唐周反正就在狱中也逃不出去,因此众兄弟也只是交代了几句,依然予其方便,准许二人同行前往探狱。”

恩,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赵野刚欲点头,忽然见到李宽的脸色渐渐苍白猛地一惊,急忙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宽点了点头,突然面含惧色,闭口不言,半晌才斟了一觚酒一饮而尽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夜狱中共有六名狱卒值守,其中就包括王声本人。

前半夜,六人去查了查房,又候着唐芊芊她们看了看唐周。直到她二人离开后,六人便觚了两壶好酒,一边划拳一边喝酒打发时光。这本来也是他们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可谁曾想…”

“谁曾想什么?”

李宽的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一般,一张脸惨白无色,双目无神的看着赵野:

“半夜时分,那唐周…被鬼魂索取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