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重回大帐,看着大帐中空空荡荡,王黎摇头叹了一口气,袁绍、袁术及张超等其他诸侯已飘然远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帐中只有曹操、公孙瓒及丁原寥寥数人。
“孟德、伯圭兄、建阳兄,盟约已散,你等作何打算?”王黎朝三人拱了拱手,又拉过刘备坐在一旁,问道。
“咦?德玉,你认识瓒这学弟?”公孙瓒奇道。
如今的世风重衣着、重门第、重出身,刘备虽然常常自诩为大汉皇室,但是如今这大汉朝公卿遍地走,皇室多如狗,从刘邦分封刘姓皇族至下已有了二三十代,所谓皇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个落魄的皇子皇孙没有半点名气,又怎么可能与众人平起平坐。
诸君可还记得原演义中,虎牢关下关羽温酒斩华雄,袁术怒斥刘关张的场景乎?
是以,虽然刘备自诩皇室,刘关张也一直跟随公孙瓒身后,却也只有站着说话的份!
王黎点了点头,按着刘备坐下说道:“黎当日领兵剿除黄巾,随岳父出征阳翟之时,玄德兄曾与云长、翼德二人夤夜率兵前来解围。如此英雄人物,黎又如何不识?”
曹操当日也曾在帐中识得刘备三人,更自身气量宽宏兼识英雄重英雄,而丁原自己也出生贫寒,未免惺惺相惜,众人并无意见,五人围坐在案桌旁。
王黎看着众人已然坐下,示意周仓置了几觥酒,说道:“我等原本持大义兴兵关东,然董贼挟持天子朝臣投奔长安,雒阳虽然尚有黎庶百姓,却再无朝廷之说。
而今,董贼尚在,而我关东联军大业未半,袁本初和孙文台却因一方玉玺欲动干戈,我等联盟因此解散,黎想问问诸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公孙瓒想了想,拱手说道:“幽州之地粮食稀缺遍地黄沙,又常年遭受乌丸铁骑的入侵和践踏,刺史刘伯安生性软弱,无力震慑乌丸及草原群狼。
瓒恐刘伯安一人难以独撑,以致异族入侵,瓒之罪过则难以洗清大也!因此瓒想先回幽州看看再说!”
刘伯安就是刘虞,汉光武帝刘秀之子东海恭王刘强之后,汉室真正的宗亲,可不是刘备这种没落的龙子龙孙可比拟的。
在历史上,初平二年(就是今年)冀州刺史韩馥、渤海太守袁绍曾共推刘虞为汉室新君抵抗在长安控制了献帝的董卓,刘虞固辞不就,其人品和忠心可见一斑。
历史上称其为“仁能洽下,忠以卫国”。
就是这样一个真正仁爱人,又怎么能用生性软弱形容呢?只不过是公孙瓒和刘虞两人在对外的政策上完全就是针尖对麦芒,一个主战,一个怀柔,矛盾不可调和罢了。
“建阳兄呢?”王黎笑了笑不置可否,看向丁原问道。
丁原苦笑一声:“丁某不过一粗鄙武夫,不懂得什么趋利避害唯知晓忠心奉主,先帝命丁某镇守并州,丁某便镇守并州。
并州之地南接羌胡,北靠鲜卑,如今中原大乱,异族或有异动,丁某也只能凭借一腔热血力保异族不能由并州入中原而已。
不过,丁某日前曾于德玉举荐过文远,今日丁某还想腆着这张厚脸皮再为麾下兄弟谋个前程,不知德玉可卖老哥哥一个面子?”
“何人?”
“丁某麾下骑将高伯循!”
王黎霍然起身,一双黑眼珠里散发出熠熠的光辉,这丁原哪里是腆着老脸谋前程,这分明就是巴萨罗拉的拉玛西亚青训队,孜孜不倦的为王黎输送人才啊!
曹操、公孙瓒等人亦傻里吧唧的看着丁原,套用黎叔的一句话:这年头什么最重要?人才!可是大家都是抢人才,哪见过不断输送人才的傻子!
高顺,高伯循,如果说以前他还籍籍无名的话,那么小平津一役已足以让大家认识了他的才能,这又是一个可与虎牢关下的张辽媲美的遮奢大将!
王黎紧紧的握着丁原,神情激荡:“建阳兄,你这份大礼王某如何担当的起啊?”
丁原摇了摇头说道:“丁某素来胸无大志,手下这帮兄弟跟着我在并州吃灰丁某也是觉得亏欠,又岂能再阻他们的前程?只有跟着你,才能慰藉诸位兄弟的平生。文远虎牢关已经崭露头角,老哥哥不想再拖累伯循了!”
曹操和刘备急迫的看着丁原,恨不得告诉丁原,曹某(刘某)也足以慰藉各位的平生。
只是可惜,丁原并没有看他们,丁原和王黎仿佛一对基情四射的好基友互相含情脉脉的对视着。
王黎稍稍平息了一下心情,看着丁原:“建阳兄,你身居并州却一心为国,先后赠予小弟文远、伯循两位叱咤风云的爱将,黎无以为报,原将清河于回赠建阳兄,以资兄之粮草军备,并于建阳兄皆为永世兄弟!”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一惊,曹操固然嘴张的能吞下一个鸡蛋,刘备的眼神中更是燃起一片灼热,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都特么的什么世道啊,我刘备堂堂龙子龙孙尚无立足之地,这两货竟然以大将和一郡城池进行交换,这手笔甩了老子八条街。苍天啊,你是瞎了眼还是日了狗啊!
众所周知,王黎虽然以军功起身于魏郡,但其真正的根据地或者说核心却是清河。
清河下辖甘陵、贝丘等七县,治下风调雨顺气候适宜,乃中原不可多得的富饶安稳之地。这几年,又经王黎的亲手打造,清河国更是物丰粮足国泰民安,一枝独秀于冀州中原。
如今王黎竟愿将这清河让于丁原,这不是要以一郡换取两将,而是要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换取两将!这是对张辽和高顺何等的看重?岂不见身侧的张辽和高顺已经热泪盈眶了吗?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丁原并没有接受王黎的诚意,而是叹了一口气朝王黎摇了摇头:“适才丁某已与诸位说过,先帝命丁某镇守并州,丁某便镇守并州,清河虽近却非并州之地,丁某实在不敢逾越。”
“建阳兄,你不愿接受黎的诚意,莫不是怕黎没有栖身之所?”
“非也!德玉,你我兄弟我也不愿与你见外。丁某戎马倥偬数十年早已身心疲惫,余生再无凌云志气,唯有两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若是在座诸位能助我一臂之力,莫说给我清河,就是让丁某让出并州,丁某也在所不惜!”
王黎还未答话,曹操还在神游,刘备已从公孙瓒身侧站了出来:“墨子铁肩担道义,据孟家无十斤之财。备不敢自比两位前贤,也愿尽微薄之力,却不知丁公何事忧怀,可有备效力之处?”
见刘备亟不可待的跑了出去,满嘴的仁义前贤实际上眼巴巴的指望着丁原手中的并州或者王黎刚刚允诺给丁原的清河,公孙瓒一阵愕然。
这还是自己那个老实巴交的学弟?每天在我面前恭恭敬敬、唯唯诺诺都是装出来的?
其实这也是公孙瓒想差了,这事还真全不能怪刘备,谁让他至今都还没有自己的地盘呢?堂堂的男儿丈夫谁愿意整天寄居篱下,看见别人家的管家都不敢大声说话呢!
丁原朝刘备淡然一笑,脸上突然露出深恨之色,心中所虑之事仿佛刻骨一般的疼:“丁某余生最为在意的两件事,一是并州以北胡虏屡屡扣边,扰得并州上下鸡飞狗跳;
其二,吕奉先当年背叛丁某投靠国贼董卓,丁原虽亦与其断绝父子关系,但此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一日不杀他,丁某内心便一日不得安宁!”
刘备一愣,旋即郑重的鞠了一躬:“丁公果然忠贞高义,铲除国贼,驱逐异族本乃我等大汉男儿分内之事,备虽不才,却愿附丁公骥尾随公驰骋并州驱除凶蛮,扫荡吕贼!”
“并州疥癣之患不足为虑,丁某麾下还有侯成、宋宪和郝萌三员大将,足以坚守国门。玄德可愿意替丁某铲除那孽子?”丁原扶起刘备,摇了摇头接着问道,“玄德现居何处?”
刘备苦涩的看了公孙瓒一眼,低头说道:“备四海漂泊,暂居学兄公孙太守处!”
“真是国家之不幸也,英雄竟无一托身之所!”丁原叹了一口气,转向王黎道,“德玉,适才你说述将清河让于为兄,为兄虽不愿鹊巢鸠踞,但为兄想让玄德在此借住三五年可好?”
“玄德昔日援我之恩尚未报答,黎正有此意,兄长何必客气?”
“那如此说定了?”
“定了!”
刘备也再难以镇定,关二爷的神色同样一片激动,重枣的脸上那缕长须隐隐发抖。
张飞却忍将不住的跳了出来:“俺家哥哥文武兼备,一片仁心,正是英雄流落草莽,也只有丁州牧和王国相这样大仁大义的好汉子,才识得俺哥哥这样的英雄,俺张飞替哥哥谢谢你了!”
“三弟,休得胡说!”一声呵斥,关二爷一把拉起张飞说道,“大丈夫立于世,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等还未替丁州牧拿下吕贼之头,怎好鸠占鹊巢,占据王国相的清河一郡?”
刘备亦反应过来了,虽说丁原已经答应了,可清河毕竟乃是王黎的地盘,自己怎能得意忘形?
急忙躬身下来,朝王黎深施了一礼道:“三弟胡言还请德玉毋庸放在心上,二弟之言乃是正理。备既未有恩德,也未有功劳,德玉千万不可折煞我也!”
这只老狐狸,果然不愧是能哭出一片江山的人物。明明心里也千肯万肯,明明我们是按照丁原的剧本在走,突然就扯起恩德和功劳来了。不过,我既然请丁建阳演了一出戏,又怎么能够让你脱彀呢?
王黎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堆起满脸的笑容:“玄德兄快快请起,玄德兄千里驰援乃是德,助建阳兄铲除国贼乃是忠和义,而云长战胡轸,翼德刺杨定则是功。功德忠义俱在,玄德兄何须推辞?”
“这万万使不得啊!”刘备拉着王黎的手眼泪哗的就下来了,“德玉一片赤诚关爱之心,备承受不起。备不过一介寒酸之士,何德何能敢居清河高位!”
我去,这下又不谈功德了,开始谈起身世来了?这厮的脸皮咋就这么厚呢?王黎都恨不得想给刘备鼓鼓掌在踹上一脚,不动声色的几句话便将自己的优点全都点了一番,还让你说不出话来,特么的多么仁义!
王黎这一嘀咕,张飞那货的声音又震响起来:“哥哥乃大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当今天子之族叔,哥哥又何须自谦呢!”
我靠!谁说张三爷就是一个老大粗呢?瞧瞧,这不就是大汉相声界最好的捧哏嘛,相信玄德兄和张三爷二人改行去说相声的话,一定非常卖座!
见张飞那货瞪着一对牛眼睛使劲的眨着眼,王黎急忙配合的紧握住刘备的手说道:“翼德说的不错,玄德兄乃当今皇叔,切莫再推迟了,免得王某心生愧疚啊!”
关羽和张飞二人还在一旁劝解,公孙瓒已转过身来咬着刘备的耳朵,轻声说道:“机会稍纵即逝,贤弟你自幼立志匡扶汉室,如今德玉给你天大的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切莫再行放过!”
公孙瓒在“把握”二字重重的咬了咬,刘备立即从善如流抬起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王黎鞠了一躬真切的说道:“备深感明公厚意,敢不遵从上令。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今明公借备暂住之地,请容备日后衔环以报!”
“衔环以报不敢当,不过有几件事须向玄德说明!”
“何事?”
“其一、建阳兄以身报国恪守并州,但并州之地物产不丰,钱粮不足。若玄德愿居清河,王某希望玄德每年须拿出三成的钱粮于建阳兄,不得推脱;
其二、王某二伯及岳父均为朝中高官,王某虽力薄,也想助我二伯和岳父一臂之力重振朝廷,还雒阳一片晴朗。而雒阳早已为董贼所毁,百废待兴。故,我清河现有的钱粮必须尽归于我;
其三、既然玄德已经答应替建阳兄了却心愿,而我和孟德已决定与董卓老贼不死不休,那么玄德是否可应一支精锐留于此处,于我等一并讨伐董贼?”
“这都是应有之意,大人何须嘱咐,备照办就是!”
……
丁原走出大帐时,刘关张和公孙瓒、曹操等人已不在身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德玉,你真的早就决定留在雒阳了?”
王黎背靠着大帐,望着远处的宫门重重的点了点头:“清河一郡虽说富饶,于这大汉的疆土却不过弹丸之地,施展不开手脚,雒阳才是我的新起点!”
“所以你才打算驱狼吞虎?”
“或许叫做卞庄刺虎更加准确!”
“无所谓了,伯循我就交给你了,你替我好好照顾照顾他!”丁原拍了拍王黎转身向城门走去,在身后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你导的这出戏丁某没有给你演砸了吧?”
王黎一怔,想起刚才帐中的几个实力演员刘备、丁原等人,满头的大汗又泉涌般喷了出来。
哎,果然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帮子人不去拿奥斯卡小金人真特么的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