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已经到襄武了吧?”
“启禀主公,属下刚刚接到凉州堂飞鸽传书,韩遂和宋建的两军已经开始渡河。按照他们行军和鸽子飞行的速度,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襄武城下了!”
“那马腾呢?”
“马将军已经出祖厉,到了会宁!”
“所谓的伪诏大义,所谓的半壁江山,这是何等的诱惑?马寿成这人虽说还是有些首鼠两端,但是他既然这个时候还敢坚定的站在我们这一边,那么以后凉州照旧以他为首!”
“诺!”
“傅彦材(傅干字)不愧是南容膝下儿郎,这一腔热血终究还是与众不同。不过,南容数年前便已经为国捐躯,我们切不可让傅家从此断了血脉,告诉马寿成三日之后驱兵襄武平定凉州,让韩遂和宋建有来无回!”
“诺!”
晨风猎猎,旌旗飘飘。
赵野向山崖前的王黎行了一个军礼,接过刚刚写好的纸条塞进信鸽脚下的竹管中,双手轻轻伸开。信鸽扑棱扑棱的飞到半空,接着双翅一震,在众人头顶盘旋了一圈,消失在远方。
……
时光匆匆,大漠的阳光已经将指针调到了第三日的未时。
襄武城头血流成河,襄武城下尸骨如山。
城墙上,无数的汉军将士倒在血泊中,他们手中长剑、弓弩已断,他们的身上早已没有了温度,但是他们依然趴在箭跺口,就是死也朝着叛军的方向。
城头下,更多的草原儿郎如山一般堆积在城墙下、城门前,残肢断臂,血染黄沙。他们之中有马家军,有韩遂的部队,也有宋建的骑士,他们虽然已经付出了生命,但是他们依旧不屈的书写着勇士的壮歌。
马超,这名铁打的汉子,嘴角上已经开始皲裂,他已经开始上火,他心中的怒火直欲将城墙上的傅干给活活烧死。
整整三日了,十万余联军依旧被阻挡在这座看上去并不是那么高大的城墙下。他们为之付出的努力、鲜血甚至生命,都让他们这些不可一世的草原儿郎成为了一个笑话。
“再来!”
一道声音在马超身旁响起,显然这并非马超的将令,显然激起怒火的也不止他一人,还有一直在他面前示弱的老狐狸韩遂。韩遂一声怒喝,阎行长枪一挥,又是一万勇士直扑城下,再度激起漫天的飞血。
三天的激战,双方将士你来我往你死我活,身心早已疲惫。
疲惫得举不起刀,张不开弓,甚至已经疲惫得不愿去想慈母的白发、春闺的遥望,或者自己的亲人、朋友和袍泽又有多少人再次跌倒在这一波的攻击中爬不起来。
但他们依旧举起了刀,张开了弓。
长剑和大刀齐出,断肢与残血飞溅,战斗更加的激烈了。
“城门破了!”
忽然,城门口咔擦一声,一名兵士手舞足蹈的跳到冲车上大吼大叫,韩遂和马超心中同时一震齐齐向城下望去,只见城门不知道何时已经破裂了一道口子,仿佛巨兽身上不可磨灭的刀痕。
“嗖!”
又是一道黑色电闪照亮城下,一支守城巨弩穿胸而过,那兵士还在舞蹈,胸前却已经如同那城门一般,一个明晃晃的大洞透着血色和死寂的光。
“入城!”
马超、韩遂哪里还会在乎那名破城的勇士,二人一声长啸,大纛一挥,十万余大军直冲城下。黄沙漫漫,马蹄滔滔,如九霄雷霆一般的震撼,亦如狂风骤雨一般乱凑,仿佛没有什么秩序,也没有什么规律。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古代战场的悲壮和热血之美!
余秋雨先生不就是说过: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中原慈母的白发,江南春闺的遥望,湖湘稚儿的夜哭。故乡柳荫下的诀别,将军咆哮时的怒目以及丢盔弃甲后的军旗。这一切都是中华历史的荒原!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现在,这一幕又在历史的荒原上划过。
……
十万男儿,哦不,除去这几日的伤损,九万三千余男儿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嗷嗷直叫奔向城门。
马超和阎行拍马阵前,两支长枪闪电般劈在那已经破碎的城门上,城门再也承受不住这万钧之力,“哐”的一声砸在泥土中,激荡起无边的黄沙。
草原铁骑蜂拥而入,他们手中的弯刀反射着凄艳的寒光,他们眼中的目光犹如噬人的猛兽。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杀掉城中残余将士替袍泽报仇,迫不及待的想一睹城中那些大户人家闺女和青楼女子的风华,甚至迫不及待的想看着那些汉人匍匐在马前磕头求饶。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他们虽然已经进了城门,却也只是进了城门,并没有步入到襄武城里的大街小巷中。
他们的眼前早已撅起了三五道数米宽的壕沟,数不清的竹尖鹿砦和残刀断剑倒立在壕沟里,一看便知那是用来阻止联军入城的防守利器。
壕沟的对面三五丈处则是一道由泥土和砂石堆砌而成五六尺高的土墙,城门后通向城墙的楼梯上同样也被数米高的土墙截断,土墙后摆放着数架守城弩,弓弦紧绷宛若饕餮张口,口中一支支利箭散发出森然的蓝光。
傅干及其帐下的将士就站在几处土墙之后,他们脸上的表情亦如利箭一样的冰冷。
“咕噜咕噜”,马超身边的一名兵士吞了一口气,傅干的手却已经渐渐放下,雄浑的嘶吼声伴随着数千支利箭从城门的对面和两侧飞了过来。
利箭如雨,杀声盈天。
马超和阎行措手不及,只得握起手中的长枪拼命的清扫着迎面而来的杀气。
可惜,他们的战马和手下的骑士却享受不到那么好的待遇。
虽然仓促间他们亦曾将盾牌举在身前,但这种由马钧升级后的守城弩威力巨大,一排巨弩过后,盾牌破裂人仰马翻,更多的利箭从那些打开的口子穿了过来。而更糟糕的是,他们的身后同样是来自联军的队伍,城门已经被他们的袍泽堵得严严实实。
无数的勇士倒在他们的身前、两侧,鲜血溅在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丝丝温暖,亦带着一丝丝寒意。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退即死,前或许还能生!
马超和阎行冷哼一声,将几名后退的战士一枪搏杀,其余的勇士咬了咬牙再度飞身而上,抱着袍泽们的尸首直接向壕沟和土墙冲了过去。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指针又向前拨转了一个时辰。
箭雨还在继续,壕沟已快渐渐填平!
但马超和阎行二人的脸色却愈发的不堪了,忿怒就写在他们的脸上。
攻城三日伤折五六千,破城一个时辰却整整丢了三千孩儿们的性命!这让他们情何以堪?这让他们如何面对天下群雄,告诉大家他们方是西凉的第一(或第二)的勇士?
直到胯下战马长嘶,战马的鲜血从他们的眸子里亮起,二人再也按捺不住了,一声长啸从马背上高高跃起,蜻蜓点水一般在前方的勇士头上或肩上一踮,好似两只展翅的金鹏落在壕沟前。
“退!”
听得傅干一声暴喝,一阵钲鸣响起,箭雨忽然不见,土墙前的将士们亦如潮水般退去。
等马超和阎行二人再次跃上土墙之时,土墙前已是大地一片干净,除了土墙下抛却的守城弩、尸体和血泥外,一个活着的人影都没有,甚至连一片落叶都寻不见。
他们前方纵横交错的巷陌口依然横卧着数道壕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