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白发,白发将军。
陆康抚摸着城墙上的斑斑血迹一时不能自已,满头花白的须发在风中飘动,一旁的陆林、陆云涛、陆松等人却早已心潮澎湃,仿佛又回到了这两月的血雨腥风里。
……
永安四年四月底,巨鹿决战刚刚结束,江东猛虎孙坚率领帐下文臣武将周瑜、程普、孙策、黄盖、韩当、周泰、陈武、蒋钦以及吕蒙大小将佐悄渡大别山直奔庐江。
庐江太守陆康挥师阻击,麾下男儿奋勇杀敌慷慨就义。
据不完全统计,单是陆氏一门的勇士在这数战之中殉国之士就已经达到了六成,族中儿郎陆云清、陆云聪、陆云慧、陆云海、陆云湛、陆云睿、陆杨等人悉数战死。
陆康轻轻的拂过陆云清一干英烈的灵牌,双目神伤。良久,他才抬起头来,重新点起一支香朝身前的灵位再次拜了一拜,接过亲卫手中的披风牢牢的系在脖间,腰杆一直朝门外走了出去。
夕阳西下,凉风轻摇,一滴浊泪顺着陆康的眼眶落下,悄悄的砸在尘土中。
“擂鼓聚将!”
一道鼓角伴随着一声长喝冲天而起,陆康大摇大摆的来到郡衙中,看着两侧端坐的陆云涛、陆云波、陆云渊、陆云山、陆槐、陆松等人微微颔了颔首。
“孙坚狗贼奉伪帝矫诏祸乱庐江,我族中子弟死伤惨重,但我陆氏一门一惯以诗书养身军法治家,敬仰的就是前朝卫青、霍去病这样忠贞善战的先烈,一片丹心日月可鉴。
今日,我等虽处于弱势,也非孙坚狗贼的对手,但我们除了手中的刀剑、箭支之外,还有勇气,热血以及我们这条装满天地之气的性命。人头掉了又何妨?不过碗大一块疤。”
话语慷慨激昂,说的在座的陆氏将佐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就以身赴死。
陆康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刚才我说的是国仇,现在我们再来理一理我陆氏一门的家恨。密林一战,云清、云慧、云聪战死,峡谷一役,云海、云睿和陆杨亡命,我们与江东孙氏可是谓仇深似海怨恨如江,此仇不共戴天。
夫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圣人尚且讲究以直报怨,我等又岂能效仿宋襄公那种满口仁义道德的糊涂蛋,孙坚杀了我们的手足,就必须让他血债血还,让他永远也翻不过我陆氏血脉铸就的巍巍青山!”
“咔嚓”一声,陆云涛、陆云山和陆松等人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堂下齐刷刷的半跪于地,手中的宝剑腰刀齐齐插在身前方寸地上,慷慨陈词。
“我等今日起誓:孙坚狗贼弑我兄弟,砍我手足,我等与江东贼子誓不共天,人在城在,城亡人亡,必让孙坚狗贼人头落地,必要江东贼子血债血偿!”
“好!果然都是我陆氏的好男儿!”陆康振奋的看着跪拜于前的族中弟子满怀欣慰,“我命令:众将分别牢守四门,绝不放江东一兵一卒入我庐江!”
“诺!”
众人一声怒喝抱拳起身,却见一人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也不与众人答话,直接就跪倒在地:“大帅,小公子已经安然到达吴郡老家,末将前来缴令!”
原来此人正是护送陆绩回老家的陆林。
陆康急忙扶起陆林,责怪道:“不是让你回吴郡了吗?你又来此作甚,难道你不知道这庐江郡已经危如累卵了吗?”
陆林抬起头来,朝陆康抱了抱拳,又转头对着族中众人嘿嘿一笑:“这为国赴死之事我族中兄弟尽皆有份,怎可少了我陆林?否则,将来我陆林死的时候,只有孤零零的一人上路,岂不是显得孤单?”
……
过了峡谷,又翻了一座山,远远的就瞧见一座孤城巍巍的耸立在平原上,就仿佛一只噬人的怪兽静静的等待着猎物到来。
孙坚骑在站马上,披着一件烂银铠,手握古锭刀,看着平原上那座孤独的城池,嘴角挂起淡淡的讥讽。
这陆康的脑袋莫不是被门夹了吧,竟然敢以一门子弟对抗我江东雄军?他难道还以为我孙坚帐下的将士还是一年前攻打蕲春时的那支初哥吗?
当然不是!
孙坚称号江东猛虎,又惯于执掌军机,其帐下的士兵又怎会还是一年前的那种水准裹足不前呢?
如果说在那之前他们或者还可能略显稚嫩,但是他们已经随着孙坚定豫章、征鄱阳、伐会稽、平庐陵,南征北战,早已练就了一身铮铮铁骨,成了一名百战沙场的老兵。
他们是“怒吼震林丘,爪牙利钩鋩”的猛虎,也是“追随着箫声和马蹄”的恶狼!
“江东儿郎们,前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也是陆康老儿自己亲选的墓地,他们再也没有任何蹦跶的余地。曙光就在眼前,胜利之日可待。
兄弟们,都随我冲吧,让那陆康老儿和他陆氏一门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孙坚一声长啸,手中的古锭刀一挥,数万勇士跟随在孙策、蒋钦以及周泰等人身后乌泱泱的冲了出去。
疾若闪电,势若雷霆。
数万人便如数万头出柙的猛虎一般,扛着大旗刀剑从远方直奔城下。
虽然他们已经没有了战马,但是他们还有跑不废的双脚。沙尘在他们的践踏下纷纷扬扬,平原在他们的飞驰下急速后退。不大一会,漫天的沙尘和杀气就将城池笼罩的严严实实,不见天日。
“咚!”
“咚咚!”
“咚咚咚!”
江东军刚至城下一箭之地,城头上就已经鼓角雷动,两三万铁甲之士在陆云涛、陆云睿、陆林、陆松等人的带领下牢牢的据守在四座城门之上。
一排排铁甲银戈在夕阳的照射下灼灼光华,一簇簇箭矢锋芒在众人的目光中熠熠生寒。
这不是铁甲,这不是银戈,这不是锋芒,这也不是箭矢,这是庐江所有老百姓心中的希望,就像遮天蔽日的尘霾中他们依旧能够看到的太阳!
鼓角再起,一名白发老将身披重甲立于城头,眉蹙蜂聚双目如电:“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鼂吾以行。
孙坚狗贼,当今天下战乱纷纷,百姓流离失所,你这狗贼不思报国安民,竟然以一己之私擅动兵戈。你挥师东进不宣而战,不就是想要我庐江之地吗?来吧,握紧你的武器问问我庐江儿郎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