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载歌载舞,去了琵琶鼓乐,只是一味的陪酒,对于早已经将陪酒和献媚写入骨髓的红袖招姑娘们来说,简直就像是口渴了喝凉水那么简单。
很快的,刺史府中又重新出现推杯换盏的场面。
虽然刘表已经说过再共饮三杯,但是很可惜,他并不是一言九鼎的天子,也不是那景阳冈下刻着“三碗不过岗”的酒家,酒酣耳热的将军、文臣以及名士们哪里还记得他的金口玉断,一个个端着酒盏就向他的身边凑了过来。
他们既想在袍泽或者其他的士子面前先拔头筹,又想在刘表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借着酒盏阿谀奉承之语频出、推心置腹的话不断。
刘表无可奈何,终究也不能辜负了众人的好意,只好暂时强忍着腹中的邪火,来者不拒。
一杯,两杯,三杯。
三杯又三杯……
刘表已经连续饮了十余杯,直饮得连酒的辛辣都好像已经品尝不到,胃里开始出现一丝丝灼烧的感觉,鼻子也阵阵的犯冲,眼前的将军、文臣和名士们陡然变出数倍之多,脑袋猛的一晕,腹中的那股邪火和酒水再也压抑不住,立时转成无数把酒铸的利箭从口中喷了出来。
酒香四溢,酒泉飞溅。
邯郸淳、杜夔、张允、苏飞、刘备、伊籍以及宋忠等此刻正围在刘表身前的一干文臣武将和名士根本就来不及躲闪,正好将刘表的酒之利箭接了一个正着。
未束进冠带的头发贴在各自的额头上,遮住了他们的眼睛,酒水顺着额角青丝的末梢滴滴答答的流到脸上,然后再顺着额角沿到下颔,拉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线段,他们的冠带也在眼前飘扬,唯独眼神中还残留着对自己是否合了刘表心意的自信。
或者这就是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
腹中酒出,腹胀顿消。
刘表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影影憧憧的身影,只觉的一个头两个大,两边的太阳穴怦怦直跳,还来不及交待一声,哐当一下砸在案桌上。
“主公醉了!”
张允和苏飞二人果然不愧是武将出身,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还在一旁斟酒的韩思思以及其他红袖招姑娘,一步跨到刘表身前,便见刘表嘴唇微斜双眼紧闭,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主公醉了,快将主公搀到后堂休息!”
邯郸淳、杜夔、伊籍和宋忠等人也跟着叫了起来,顺势朝堂下的一声怒喝,自有那些丫鬟和婢女从张允、苏飞二人手中接过刘表搀扶着走回后堂。
看着刘表渐渐远去的背影,刘琦眼神微微一变,暗暗生出几许不齿之意来。
本来他还想此次寿宴的机会,将韩思思送到他父亲的榻上,给自己添上一个便宜的“后妈”,顺便再挑拨挑拨他父亲与继母之间的关系。可惜,这刘表就是一朵怪异的奇葩,美人在侧,不知道红袖添香却偏要贪那杯中之物,让自己痛失了春宵一度,也让他白白的损失了一个好的机会。
“思思姑娘,多谢你等今日肯赏光于家翁贺寿,只是家翁酒醉不能再欣赏你等的歌舞,实有怠慢,如此你们便回去休息吧!”
刘琦朝后堂的方向扫了一扫,微微皱了皱眉,知道父亲醉酒还是自己家的丫鬟奴婢服侍比红袖招姑娘们用心,只好暂时放弃自己的计划,向韩思思致了致歉,又叫人抬了一箱铜钱放到韩思思的身边,这才跟上丫鬟和奴婢的步伐,消失在影壁的后面。
……
从刘表的刺史府到红袖招不过两三里的路程,辞别刘琦仅仅半个时辰,韩思思、陈破虏就已经回到了红袖招见到了等在寒烟阁里的张鸿安。
“事情怎么样了?刘表那狗贼中毒了吗?你们有没有被他人撞破?”给陈破虏二人各自斟了一盏茶,张鸿安的眼神中闪过一缕希冀,目不转睛的看着韩思思。
韩思思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朝张鸿安点了点头,又将今夜的点点滴滴叙述了一遍,微微一叹,看着二人询问道:“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
美人醉之毒天下无人能解,刘表的性命便在这十月底,他麾下的一干战将刘备、刘琦、蔡瑁和刘磐等人肯定会争权夺利,搅·弄风云,眼见这襄阳城就要乱起来了。
将军、鸿安姐,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又当作何打算?是继续留守在襄阳城中刺探情报还是立即抽身离开此地?”
陈破虏略略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来,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红袖招太扎眼了,而且我们出现的时间也太巧了,如果那刘备和诸葛亮反应过来,只怕整个红袖招都将陷入敌手。
当年主公还在冀州的时候便一手创建了两支暗影部队,除了谛听堂之外就是我们的朱厌军。其中,谛听堂归了孙才,现在已经由文和先生接手,而朱厌军却一直都在陈某的手中。
诸位兄弟与陈某袍泽多年,早已情同手足。按理说,陈某不应该眼睁睁的看着朱厌军的诸位兄弟深陷绝境,但是陈某又想留在襄阳再博上一把。毕竟,现在这个机会的确是千载难逢啊!”
韩思思嗪首微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张鸿安却是朝二人微微一笑,仿佛成竹在胸:“陈将军说的不错,我们出现的时机的确是太巧了,巧的让人心惊。
平素间,襄阳城中并没有什么风波,这红袖招或许还没有人注意,但是只要一旦被人发现其中的端倪,刘备和诸葛亮便能顺藤摸瓜,很容易抓到我们的痛脚,然后将我们荆州的兄弟一网打尽。
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刘表中毒被发现的时间也总不过就在这几日,所以,我的建议是直接将红袖招摆到明面上,从明日起对称红袖招部分阁楼需要重新装潢,暂时关闭红袖招。”
“明日?”
陈破虏差点跳了起来,韩思思也同样面露不解,“鸿安姐,刘表已经中毒,如果我们明日便有所动作的话,那不是直接将红袖招暴露在他们眼前吗?”
张鸿安点了点头:“反正被他们发现也不过就是这三两日的功夫,我们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那后续呢?我们全都撤离襄阳吗?如果不撤离襄阳的话,为什么又要这么早暴露此处呢?”韩思思疑惑的问道。
张鸿安摇了摇头,说道:“不,将军和思思姑娘带着朱厌军大部分的兄弟离开,其余的兄弟和姐妹立刻化整为零就地散开,而鸿安则留在此地与刘备和刘琦他们周旋。”
“你一人留下?”陈破虏知道张鸿安早已心存死志,并没有多大的诧异,韩思思却是仿佛是在梦中听到惊雷一般,愣着双眼痴痴的看着张鸿安。
张鸿安森然一笑,拨开散落在脸上的青丝,露出她那仅存的独眼独臂:“鸿安也是将死之身,如果死之前还能够替天下扫除一些背信弃义的妖魔鬼怪,便是明日就是鸿安的死祭又有何妨?”
陈破虏当然知道张鸿安口中所谓的妖魔鬼怪是谁,心下一阵凄然,半响,抬起头来凝望着张鸿安:“你下定决心了?那可是你的至亲骨肉,你张氏一脉在这时间最后残留的骨血!”
“定了!自从他选择背叛主公,背叛他姐夫和外甥、外甥女的血海深仇的时候,鸿安就已经心如死灰,早就将他放在了仇人的位置上!”张鸿安惨然一笑,声音凄厉,宛如夜间山林里的夜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