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在《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中曾经写道:“费厄泼赖”尤其有流弊,甚至于可以变成弱点,反给恶势力占便宜。倘是咬人之狗,我觉得都在可打之列,无论它在岸上或在水中。
赵云和鲁迅先生一样,不懂英文,也不清楚这费厄泼赖的具体涵义,但是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落水狗不但要打,而且还需要狠狠的打。
护城河上的木桥全都断成了两截,江东勇士也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水狗。
身为王黎麾下的第一将又怎会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呢?赵云舌绽春雷,亮银枪一挥,安陆城头的场景立时就印证了杜甫的千古名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当然,安陆离长江还有一段距离,只有一条护城河可以暂时让江东勇士们聊以自·慰,但他们头顶上的落木却是真的,无边的落木伴随着利箭、巨石倾泻而下,恍如九天雷霆覆盖在整个护城河上。
“举盾!”
孙策刚刚跃过护城河,便听见头顶传来阵阵雷鸣,举头一望顿时寒毛卓竖,一声怒吼,霸王枪一抖,数十道枪影首尾相继绵绵不绝,好似一帘帷幕罩在头顶,端的是泼水不进。
但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七八支利箭和数块小石块沿着枪影的四周落在他的身旁。
可惜,那近千名江东勇士们虽然听到了他的怒吼,却做不到如臂使指。
他们还在水中,他们为了逃命已经弃了盾牌和兵甲,他们的身上只有单薄的布甲,他们手中空无一物,面对着这些来势汹汹的杀人武器,孙策一句简简单单的“举盾”如何能够将他们拉出水深火热的地狱呢?
水花起,血花落。
唉声起,叹声落。
利箭的锋簇刺破了他们的喉咙、前胸以及后背,巨石的棱角砸弯了他们的脊梁、腿骨以及手臂,更为痛苦的则是那些无法躲避的圆木,一根根横着落下来,就是一大片的惨叫声或者一大片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未及片刻,“江东水军”便几乎伤亡殆尽,七八成的勇士横七竖八的浮出水面上,搭成了一座连接两岸的“桥梁”。
看着河面的惨剧,孙策固然怒不可遏,作为他们的主帅江东猛虎孙文台却是鳌愤龙愁,气得鼻子里都快冒出烟来。
“传本帅将领:令黄盖驰援孙策,刘备、程普和韩当则各率精兵八千立即围攻安陆的其他三面城池,今日傍晚时分,本帅要在安陆县衙中见到赵子龙的尸体!”
这显然对赵云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一声令下,韩当、程普和刘备立即翻身上马分兵城下,三万铁军再次向安陆发起了猛攻。
利箭在空中你来我往,圆木在河上漂浮,而数不清的巨石则从城头到城下,再从城下到城头。一时之间,安陆县城又重新末世的景象。
……
安陆城头走巨石,那些活蹦乱跳的石弹就像是人世间技艺最高超的裁缝一样,在安陆的城头和城墙上绣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沟壑以及凹凸不平的斑驳。
越来越多的将士被石弹击中或者为利箭所伤,随军的大夫们渐渐的忙不过来,赵云微微一施力,双脚“钉”在城头,稳住跟着城墙一起晃动的身躯,转过头来在亲卫耳边低语了一声。
“告诉兄弟们,再坚持一波攻击,我们就立即撤退。让他们务必要将送给江东军的大礼抬上来铺在城头,然后将所有的油桶都倾倒在上边!”
两名亲卫点了点头,会心一笑,“将军尽管放心,末将这就去办,到时候绝对给孙老虎一个惊喜!”
言讫,二人迅速奔至城头上东西两处的角楼的,朝早已等候再次的号兵挥了挥手,三长两短的号角立时便从他们手中的号角中传扬开来,再从城头萦绕至城下。
“石涅!”
“火油!”
城头上以及城门口的掌旗兵口中接连吐出两道命令,儿郎们齐齐一声怒吼,翻身奔向身后数十步外的石涅,将石涅纷纷撒撒的洒在城门口和城头上,然后又把稻草倾覆其上,最后再细细的洒了一层火油。
石涅,即煤炭。
因其状似石头,故名石涅,又有石炭、石墨、乌金石以及黑丹之称。在我国古代的书籍《山海经·五臧山经》中就有过记载:女床之山、女几之山多有石涅。
女床之山在陕西,女几之山在四川,安陆没有女床之山也没有女几之山,但是同样也有煤矿,这还是孙才当年在太平道相门的袍泽在暗察荆州山水的时候告诉他的,这也是昨夜赵云连夜去寻来得。
“撤!”
见诸人布置妥当,赵云大手一挥,朝众人一声长啸,亮银枪一提当先奔下城头,与城门口的魏延汇合,合兵一处,径直奔向安陆县城的北门。
……
“兄弟们,赵子龙那狗贼想要逃跑,大家再加把劲,迅速冲上城头杀入城门,务必要将他们悉数留在城中!”
这一声长啸,城墙上的士兵听到了,城下的江东军同样也听到了。孙策闻言大急,麾下的兄弟还没有登上城头就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自己怎么可以让杀害了他们的刽子手逃之夭夭呢?
江东军的攻击更加的猛烈了。
无数的士兵爬上云梯,口中噙着刀剑,手脚并用在云梯上飞速的爬行,兔起凫举,龙拏虎跳。无数的士兵抱起城头上落下来的圆木,也不顾木头上浸染了袍泽们的斑斑血迹,一个个奋起吃奶的劲向城门全力的撞击。
城头到他们的距离在脚下缩减。
城门在他们的怒吼中苟延残喘。
……
半个时辰后,安陆县城北门。
赵云和魏延两员大将珠联璧合,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一刀一枪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将韩当杀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其麾下的江东勇士也跟着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时候到了!”
亮银枪在地上一顿,赵云驻马而立,看着韩当及其麾下远远的停在离他们数箭之地的位置上,淡淡一笑。
魏延侧耳听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安陆县城,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不错,时候的确已经到了,末将好像已经听到了他们欢呼的声音了!”
赵云眉毛微微一挑,朝魏延颔了颔首:“城中的百姓昨夜便已安顿在身后的那片山林中,兄弟们都跟随在我们身边,城中早已空无一人。
如果整整半个时辰江东军都拿不下一座空城的话,这孙文台和孙伯符也就打不下那偌大的声名了!文长将军,既然好戏上场,那我们就让孙坚父子再长一长记性,免得他总是垂涎主公的领地!”
“固所愿不敢请耳!”
魏延哈哈一笑,猛地向赵云抱了抱拳转身向掌旗兵一点头,大纛一挥,千余名弓弩兵走出列阵来到他们的身前列坐于地,脚踏·弩臂,双手拉弦,改制过的蹶张弩上搭着一支支锋利的火箭。
“嗡!”
听得连绵起伏的弦声,密密麻麻的火箭冲天而起仿佛暴雨来临时振臂的鸦雀一般,洋洋洒洒的飞向城头,飞向那一簇簇火油、稻草以及稻草覆盖着的石涅。
“轰!”
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一条条火龙顺势而起,沿着火油和稻草以及石涅铺就的道路在城头上疯狂的肆掠和蜿蜒,整个安陆顿时陷入滔天的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