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先下手为强无利不起早
满帐髡头小辫、衣羊皮褶袴的鲜卑、乌桓等胡人贵族中,坐着两三个裹帻、身着袍服的唐士。
其中一个年近五旬的质朴唐士的座位最靠上,临着拓跋倍斤。
这个唐士便是深得倍斤信用的代郡人孙敏。
倍斤巡营的时候,孙敏没有跟着,这会儿帐中议事,倍斤则把他请了过来。
倍斤对孙敏笑道:“先生,就劳烦你给他讲一讲,我为何要於此际和慕容炎联手打蓟县吧。”
孙敏的鲜卑话学得已经溜熟,应了声是,就用鲜卑话向洁佛解释,说道:“秦主蒲茂不是易於知足的人,慕容氏、贺浑氏先后被他击败,中原已不再有他的敌人,则他接下来,肯定就会向定西和我代北用兵。如果我代北不先下手为强,而是等着他把他那些新得的土地、人口消化掉,那么以我代北一隅之地,就算加上定西,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到时候,他还可能会联络柔然。柔然数败於单於,对单於恨之入骨,一定是会愿意和秦主蒲茂共来攻我的。只一个蒲秦,咱们就难以应付,若再两面受击,代北必然危险!
“因此之故,咱们只有抢先出击,趁慕容炎现在还有兵马可调的时候,与他合兵,争取先把幽州打下,以扩大我代北的地盘、民口,增强我代北的实力。这样,才能更好的应对将来。”
洁佛说道:“可是现在冀、幽的秦军足有十余万之众啊!”
孙敏说道:“冀、幽的秦军的确是比我军和慕容炎的联兵人数为多,但这十余万的冀、幽秦军,一则,冀、幽皆新得之地,他们需要留下大量的部队镇守;二来,这十余万的冀、幽秦军,降兵在其中占了不小的比例;三者,单於不是已经在用‘声东击西’之计了么?
“由此三者结合,其众虽多,不足虑也。”
顿了下,孙敏又说道,“我军现在进攻幽州,对我军来说,还有三个利处。”
洁佛问道:“哪三个利处?”
孙敏说道:“孟朗死后,蒲茂重用崔瀚。崔瀚此人,我素知之,其人虽然有才能,但他在蒲秦的威望,岂能与曾为蒲茂之师、并於蒲茂篡位僭号此事上立有首功的孟朗相比?综合各种情报,蒲秦朝中现而今是暗潮汹涌,其内部不稳,是我军趁机於此时攻幽的一利也!”
“第二个利处是?”
孙敏说道:“去年秋,蒲茂亲自统兵进攻定西,而不能胜之,现时现刻,秦军的士气定是已不能与才灭慕容氏、贺浑氏时相比的了,此利处之二。”
“第三个利处是?”
孙敏说道:“蒲茂围攻襄武,所以不克,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李基的叛投定西。现下秦军中的降将和新附的唐胡之兵很多,蒲洛孤、苟雄部中都有不少,通过李基叛变这件事,可以料定,蒲洛孤、苟雄对他两人部中的这些将士,如今必然是充满猜忌!这对我军攻幽亦是一个利处。”
等孙敏说完,拓跋倍斤抚须说道:“洁佛!你现在还有疑虑么?”
洁佛说道:“听了孙先生的分析,回单於的话,我没有疑虑了!”
“既然无有疑虑,此战,就由你部为我先锋!”
洁佛应道:“是!”
“等打下来广宁、上谷、蓟县等地后,那里的牧场随你挑选!”
洁佛大喜,说道:“多谢单於厚恩!”
洁佛、贺兰延年的路程估算很准确,三天后,白部鲜卑、贺兰部的主力开到。
这三天中,此前接到召集令的周边之乌桓各部所遣的部落兵,亦络绎到达平城。
各部汇聚,集於平城的代北胡骑,已有近两万众。
拓跋倍斤号称他的代国有控弦之士十万,这个“十万”,倒也不算他吹嘘,但指的是倾国之力,每一落都要出一两个壮丁,才能有此数。这回打幽州,尽管是一次重要的军事行动,然并非是灭国或者保国之战,所以,他自是不可能搞“倾国之力”的。
除去掉纥骨万、赵落垂带走的偏师,再除去掉镇守北部、盛乐的部队,现已聚平城的此近两万骑,基本上已经是他剩余所有能调动的可用之兵了。
——虽非倾国之力,不过却也由此,足能看出他对此回一战的重视程度。
兵马齐集,俱做好了进战准备。
慕容炎那边传来消息,自棘城、龙城等慕容氏祖地召来的部落兵,也已集合完成。
两下合计三万来骑。
却纥骨万、赵落垂及朔方兵,已经入掠雁门等郡四五日,烧杀抢掠,造出了甚大的声势,而蓟县的苟雄竟然一直按兵不动,仅仅遣出了一支三千来人的部队往去援助而已,其帐下的秦军主力依旧驻扎在蓟县周边。这委实是出乎了拓跋倍斤的意料。
他请来孙敏,与之商议。
“孙先生,你说苟雄会不会是看出了咱们的计谋?”
孙敏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以苟雄过往的表现,他似无此智。”
“那他为何屯兵蓟县不动?”
孙敏想了一会儿,说道:“……会不会是因为?”
“因为什么?”
孙敏提出了个猜测,说道:“因为纥骨将军、赵大人他们在雁门、定襄劫掠得不够狠?”
“那以先生之见,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孙敏知拓跋倍斤好听了说,是智谋多端,难听了说,是狡诈如狐,便说道:“想来大王必是已有对策?敏敢拜闻之。”
——拓跋倍斤现有两个尊号,一个是代北单於,一个是代王。洁佛等胡人,多尊称他单於,孙敏等投附到他帐下的唐士,多尊称他大王。
“我是想到了个办法,就不知这办法成是不成?”
孙敏恭谨说道:“敢请大王示之。”
“我传书慕容炎,叫他先发,经昌黎郡而攻北平郡。雁门等郡遭到劫掠,苟雄可以按兵不动,但若是慕容炎发兵往袭北平郡,他难道还能按兵不动么?
“待其兵马离蓟东去,我便随之亲率大军,攻广宁、上谷,进围蓟县!他离蓟的兵马如不及时回援,我就打下蓟县!如果回援,我就围城打援,先和慕容炎联兵,打掉他离蓟的这支部队,然后再继续攻打蓟县!”
说完了自己想出的应对办法,拓跋倍斤虚心地问孙敏,说道,“先生以为我此策何如?”
孙敏捻须,思之半晌,说道:“大王此策极佳!却有个问题。”
拓跋倍斤笑道:“先生是不是忧虑,慕容炎会否答应先出兵?”
“敏正是此虑。”
拓跋倍斤说道:“我有法子让他答应!”
“敢问大王,什么法子?”
拓跋倍斤说道:“打赢了此仗以后,蓟县以东,我全都给他!而且我还愿意再奉他为王!”
孙敏吃了一惊,说道:“大王,这……”
却是孙敏的吃惊,在拓跋倍斤的料中,他故作不明白孙敏为何吃惊,说道:“怎么了?”
“大王,蓟县以东皆给慕容炎,也就罢了;却这再奉慕容炎为王?大王……”
“啊?”
孙敏心悦诚服,起身下拜,说道:“大王不重虚名,尺蠖之屈也,非雄主不能为!臣敏钦佩万分。”
“哈哈,哈哈。”拓跋倍斤开心地掀须大笑,笑了会儿,请孙敏起来,说道,“我愿再奉慕容炎为王,不止是我不图虚名。”
孙敏问道:“大王还要其它深意?”
“先生,打完此仗以后,可以料见,秦主蒲茂必会报复。咱们代北的国力不及蒲秦,……远不如之!蒲茂若雷霆来击,我可是挡不住的!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就得先想好退路?”
孙敏说道:“大王想到的退路就是……”
“不错,我想到的退路就是,到时我就说,打蓟县等等,都是出於慕容炎的指使,他慕容炎又是我的‘王’,那么先生你说,蒲茂听了我这话后,他会先打哪个?是打我,还是打慕容?”
孙敏说道:“自是先打慕容。”
拓跋倍斤再度抚须,得意洋洋,问孙敏,说道:“先生,我这条退路如何?”
孙敏心服口服,说道:“大王深谋远虑,敏钦佩至极!”
“慕容炎比他老子差得太远了,我奉他为王,虽是要拿他做抵挡蒲茂怒火的盾牌,可总之有点掉脸面。先生,这回打蓟县,无论如何,咱们也得打赢!”拓跋倍斤轻轻地拍了两下脸颊,指着自己的脸,笑道,“不然我的损失可就太大了!所以,劳烦先生做个准备,在出兵之前,我会请先生当众卜卦,以壮士气,以激军心!”
“掉脸面”云云,从孙敏左耳朵进,由孙敏右耳朵出。
拓跋倍斤压根就不是个顾忌脸面的人。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才背叛魏国,转投到蒲秦没多久,就又背叛秦国,且心甘情愿地主动提出再奉他的旧主为王。孙敏深知其性,知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在拓跋倍斤的眼里,只有利益。
孙敏恭恭敬敬地答道:“大王请放心,大王得天神眷顾,卜卦的结果一定是我军大胜!”
……
雁门郡。
入境的朔方兵和代北的纥骨万部,於拓跋倍斤、孙敏密议对策的次日,相会在了朔方郡的郡治广武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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