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夏育帐帘被掀开。
亲卫提着一颗血流不止的头颅,走了进来。
头盔已经不知哪去,束起的头发,也在短短片刻被雨水打湿,但都不及那喉骨、皮肉断断续续来的阵喊。
马玩、杨秋等人看着这颗首级,心中怯意比之更甚!
再看向夏育的时候,眼眸之中尽是畏色!
“诸位,军令如山!况且,君侯此刻,尚切亲临堤岸,第二军全军将士,亦是奋战于堤坝之上。吾等身为征西将军府第一军,务必事于诸军之前!明白吗?”
夏育一阵怒斥,听的帐下诸将立即拱手应之:“诺!”
“哼,不只是吾等第一军、第二军,还有骑兵军、河西都督帐下诸部,皆是如此。军民一心,共抗洪灾,与其天斗,胜则名扬,败则鬼雄。这便是君侯亲自传来的命令!”
夏育拿出帛书,看着诸将,继续说道:“宪兵队会督战各部,但凡有军卒,敢欺凌民夫,不与吾等同心同志,定枭首以示三军!”
“记住,吾等,乃是第一~军!”
“军将放心,末将定不负君侯、军将之托!”
马玩率先表态,以弥补方才的过失。
杨秋等人也急忙接连应命,不敢再有半分迟疑。
“尔等都先下去吧,切莫误了吾第一军的名号!”
“诺!”
得了军令,马玩、杨秋当即率领帐下校尉,匆匆退出大帐。
他们是真的有点怕了夏育了,以前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夏军将在军中虽然威望隆重,可并不为君侯所喜。原因嘛,大家心里都清楚。
不然的话,张任、傅燮这两个毛头小子,绝不可能跟夏育一样,同为军将了。更何况,现在军制改了,但河西都督依旧没有撤销啊。
君侯义兄苏则苏都督,恐怕在君侯的心中的地位,还要比夏军将高了一头。
正是因为如此,马玩、杨秋等人,都不禁有些轻视了夏育。却忽略了其往日经历,林林总总征战三十年,军中的那点事,夏育会不清楚?
该立威的时候,夏育绝对不含糊!
当那员校尉的首级被插在长矛上,由骑士高举,耀示全军时,所有士卒都不敢再有任何疑惑。
而马玩等人回到营寨,立即就招呼手下将士,开始赶往堤岸。一路上,还不断召集各部将校、军吏,将此事的严重性大大夸大,唬的一群人丝毫不敢大意。
如同长安第二军上堤时一样,民夫们对于军队的畏惧,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他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前些时日跟村里大爷一样,耀武扬威的士兵,居然会帮助他们进行固堤。
这还就算了,最恐怖的是,那些士兵们一个个有礼有节,丝毫不敢再冒犯民夫。甚至与民夫无意撞到了士卒,那士卒大眼一瞪,眼看着就要发火了。结果转头洋溢起笑容,不再介意此事。
到了堤上,第一军的将士们才发现,固堤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尤其是回头望着奔腾不息的渭水、大河,滚滚滔滔。
河中大浪,竟能掀起一两丈之高!
宛若荒古恶兽!
在左冯诩芮乡处。
杜畿站在雨遮之下,亲临堤岸前。
不断的指挥者民夫、左冯诩的郡兵,疯狂般的加高河堤。
“快,再快!”
杜畿慌忙而不失沉稳,对着身前扛着麻袋的郡兵大声呼喊。可那郡兵早已气喘吁吁,哪还能再快一些!
不只只是郡兵,还有民夫。
芮乡处足足一万五千余人的民夫以及三千郡兵,每一个人都疲倦不堪。
不是他们不想休息,而是那大河,不让他们休息。
自昨天夜晚,雷雨交加,芮乡一带雨势更大。可偏偏芮乡段的河堤,又没有长安以及华阴那边的人多,面对大河水位的不断增高。
民夫及郡兵们,也只能连夜加固河堤,以免大水溢出。
杜畿一样如此,整整一夜都没有休息,就站在堤岸前面指挥,一刻没有停歇。
“府君,您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职下照看,必然不会误事!”
身后的郡丞担忧的劝言说道。
杜畿摇了下头,不是不相信郡丞。
芮乡固堤之事,君侯尽托于己。甚至在帛书中,更是凝重的说出了没有任何民夫、军队的支援,芮乡只能靠左冯诩。
杜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将那波涛汹涌的大河拦住。但,面对这份信任,自己唯有全力以赴。
昨夜的危情,大河水位甚是一度距离堤岸只有半尺之遥。随意一个浪花,都能冲出河堤。
一夜的赶工,总算是将大河给挡住了。然而,堤岸也增高了八尺之高,再高就会更加困难了。
况且,今日风大,河中波浪频频。
一上午的时间,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大浪冲出河堤,冲翻了不少民夫、郡兵。
自己,委实放心不下啊。
既如此,便是回去了,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文啉,君侯将此重任,尽付于畿,畿岂敢有片刻松弛之心!”
说完,杜畿连连叹声。
郡丞姓赵,讳威,字文啉。
才能还算不错,又是左冯诩的世家子弟,担任郡丞也有几年时间了。去岁,杜畿新任之际,为了熟悉左冯诩的政务情况,对待赵威颇是深厚。
而赵威,在这近一年的时间内,也知道了杜畿。
京兆杜氏,非左冯诩的赵氏所能比拟。往常,自己常自诩才华不凡,可自从见了杜畿,这份自傲,全都被打散了。
杜畿,三月而知全郡之事,又一月而成郡兵,再三月,民心尽附...
时至今日,杜畿在左冯诩的黔首、世家、豪强、商贾口中,除了赞溢之语外,别无他话。更兼杜畿出身京兆杜氏,品行俱佳,待人不分贵贱,尽皆礼至,更是难得。
“府君,此事非一朝一夕之事。若是府君身体遇恙,民夫、郡兵、诸吏尽皆心慌,更于大计不利,更负君侯所托啊!”
杜畿身形一顿,哀叹一声,言道:“文啉,待到午时过后吧。若是情况稍缓,畿自会作息。”
闻言,赵威不禁更对杜畿佩服不已,直言道:“府君之品行,系吾等之所向啊!”
“文啉谬赞了,畿受君侯信任,焉能负之!”
杜畿宠辱不惊,平淡的回答了赵威一句,更显名士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