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尚在数百里外,而贼兵却近在眼前。如今天寒地冻,但谁也无法保证汉军、赵军乃至楚军不会进攻吾等。所以,还需早做准备,以策万全。”
卫觊搓了下烤的温温的手掌,眉目间不由流露出一丝担忧。
李傕拄起胳膊肘,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下,言道:“永安是重中之重,去境内有一南关寨,扼守南北通途。可责大军进驻永安,背倚襄陵,汉军必顿兵于外。至于蒲子,就只能坚守城池,静候第二骑兵军赶至了。”
“如此部署,只怕不妥。南关寨虽扼守要道,但并非险关坚寨。而永安县城,也不过一小城。当年汉军退出河东时,可没少破坏城池。再者,蒲子直面晋汉西河郡,匈奴人必是自此出奇。骤时主力在永安,若被匈奴人断了后路,粮秣不济,必成败局。”
坐在李傕身旁的严颜,却不想冒险。
坚守永安作甚,那里只不过是河东的一座偏远县邑罢了。大军守此地,还不如收拢兵力,坚守后面的襄陵。
襄陵城外,地势平坦,虽有利于贼兵攻城,可一样利于防守。两丈之余的城池,充足的粮秣,足以撑到援军抵达。
甚至纵是出了意外,也可以退守临汾,遮掩安邑,防范匈奴人自北方南下奇袭。
“希伯所想,傕心中明白。只是一旦汉军兵临城下,汝以为赵军还能坐的下去?到时候,吾等面对的可就是赵军与汉军的两面夹击了。而且赵军过了阳阿及濩泽后,往安邑一片通途。”
“那依稚然所言,驻兵永安,距离安邑更远,更加无法回援。而驻兵襄陵,若赵军出兵,可以迅速驰援安邑,或者截断其粮道,皆可行也。”
严颜再度出口反驳,河东兵力本就不多。偏偏需要防守的要地又不少,处处设防是不可能的,但也没道理把大军布置在距离安邑如此遥远的地方。
要是安邑遭遇进攻,永安根本来不及救援。安邑一失,第一军全体将士都会陷入绝境,自己绝对不能冒险。
这下不仅是严颜这么想,卫觊也是同样的心思,言道:“希伯所言甚是,吾等奉命守土,援军尚远之际,不宜轻出。再者,只要保证安邑不失,等到援军赶至即可。”
“如此也好,诸位不敢犯险,亦在情理之中。不过,魏王殿下,必须立刻出安邑,先行回长安。”
见卫觊与严颜一心死守安邑,李傕也不再作劝,转而提到魏王秉的安全问题。
卫觊也是点头,正准备点头说话,却被张既抢先一步。
“不行!魏王乃是封王,就国安邑,无大王制诏,不可擅出!”
张既一句话,顿时让卫觊和李傕大为不畅。
“德容,河东战事不日将生,魏王尊贵之躯,岂能留于安邑。若有不测,吾等可担当不起。”
“伯觎兄,既既为守宰,自是担当的起!”
张既目光瞥了一眼卫觊,口中语气甚是坚决。
卫觊沉默着不说话,旁边的李傕亦是紧紧盯着张既,带着一丝阴狠,言道:“魏王必须退回长安!”
“既说了,没有大王制诏,魏王不得出安邑。”
张既毫不迟疑,当即回了李傕一句,至于李傕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宛若视之无物。
严颜也趁机插话:“张府君也是为魏王考虑,此时正值凛冬,天寒地冻。魏王年幼,若是受了风寒,也非善事。反倒不如留在安邑,既可稳定民心,鼓舞士气,又无生命之危。二位何必过于担忧,颜帐下第一军上下,对于守住安邑城还是很有信心。”
见严颜发话,卫觊面色一黑,转头看向杨众。
杨众既是魏王卓旧臣,又是弘农杨氏子弟,话语权自然是有。可此刻,也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作出选择。
魏王秉留在安邑,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至于严颜所说的稳定民心,根本不需要拿一孺子来说话。再说了,魏王秉虽是魏王,可与当朝王戚姜氏的关系匪浅,姜叙更是时不时都会抽出闲暇,来安邑教导魏王。留魏王在安邑,显然会惹得姜叙不高兴。
可即便如此,张既与严颜仍旧这般坚持,那意味就不一样了。
“卫兄,安邑城高墙坚,民众十余万,粮秣充足。又有第一军的百战精锐驻守,安邑固若金汤。众以为,还是莫要使魏王受此舟车劳顿之苦了。”
顶不住卫觊的直视,杨众张口出言。
得到的回答不如自己的心意,卫觊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张既拱手一下,言道:“德容,明日觊会向大王上奏,请魏王入京朝拜。”
“唉~伯觎兄又何必如此执着?”
张既摇着头,冷着眼,劝了卫觊一句。
卫觊没说话,点头示意后,便起身相辞:“诸君,今日已是夜深,觊且先行退了。”
逐客令既下,张既、严颜、杨众三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拱手告辞。
唯独李傕,静坐不动,盯着离去的三人,目光凛冽。
“稚然兄,可还有要事?”
卫觊见李傕不走,心中生疑,询问道。
“伯觎贤弟,张既之意,贤弟莫非看不出来?”
李傕心中怨气横生,对于这日渐倨傲的张既,越来越不爽了。
想当初,那张既刚做上这河东太守的时候,恭敬有加。自己与伯觎才倾力相助,短短不足半岁而已,其便已掌控河东,司职令下,无有不敢从者。
可现在,随着时日推移,此人愈显傲慢。今日所言,更是一点都不将自己和卫觊放在眼里。
哼,无礼匹夫,何以猖獗至斯!
想到这里,李傕心中不由动了一丝杀气,寒意逼人。
卫觊也是发现了李傕的情绪波动,那恶狠狠的面容,微微眯着的眼睛,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怎能看不出李傕现在很不爽。
不过...
“稚然兄,魏国社稷能存于今,董氏宗庙能奉之不灭,全都周王开恩。张德容今日虽有失礼,但并非其本意。觊不知周王缘何禁大王出安邑,明日某会奏禀周王,一探究竟。魏王年幼,大战将起之际,若是受到惊吓,伤及汗毛,觊又还有何面目,去见先王。”
卫觊不由颔首,口中说完,暗自叹息不已。
李傕眉毛一竖,目光左右挪移,沉默的低下头颅,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