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帐外一声急唤,使得正在穿戴甲衣的淳于琼,不得不顿了下来,冲着帐外轻言道:“进!”
帐帘一掀,王门快步入帐,来到淳于琼身前,拱手言道:“启禀将军,前往燕县探查的斥候有消息了!”
“噢~”
淳于琼目光一闪,促声问道:“有何发现?”
“回将军,虽说没发现曹军主力。但斥候言,燕县四周皆有军队停留的痕迹,广布方圆。依末将猜测,曹军主力应当就在附近。”
“不!”
王门说完,淳于琼便摇着头,眯着眼睛,缓缓道来:“此刻,曹军主力应该在往吾等大营赶来了。不过,这曹孟德还真是胆大包天啊。王将军,速去告诉马延将军,今夜定要小心。事若不济,便速速退往白马津渡河回冀州。另外,让诸部立即出营,不得有误。”
“诺!”
王门拱手一应,折身退下。
待其离去,淳于琼也迅速系上披风,戴好兜鍪,快步出帐。
行止于辕门处,几名统兵大将已经在恭候了。
淳于琼也不多言,直问道:“苏由将军所部全部离营了吗?”
“回将军,苏由将军所部五千余人,已悉数离营。目前王门将军所部,正在出营。”
“让其余部曲也立即离营,后营民夫留些人马在营,余者皆往白马津。”
“诺!”
兵马五万余人,民夫四五万余,近十万人离营,注定不是短短片刻能完成。即便是赵军把营寨多拆出十余处寨门,依然无法大幅加快出营的速度。
反倒是同时出营的部曲过多,再加上那些毫无纪律性的民夫,使得诸多部曲甚是混乱。多有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唯有跟从着附近的部曲,一同往北面而去。
也得亏诸多将士不明所以,只以为是要前往白马围杀曹军主力。故,乱而不炸。
可惜,刚刚赶到瓦亭一带的曹操,可不知道此刻赵军营寨是这般混乱法。
瓦亭,春秋卫国瓦邑,很古老的县邑。但随着岁月变迁,旁边的燕县都衰败的空无人烟,更不用说区区一个瓦亭了。
若非白马尚有白马津渡口,具备一定的战略意义,说不定白马的百姓,也早就跑光了。
领着数十骑,掠着夜色,曹操来到了瓦亭的古城垣下。
不足一人高的低矮墙垛,早就烂的不成样子了。不过,就是这围绕了一圈的低矮城垛,却是里面一二百间民居最好的防护。
只不过,黑漆漆的庄子,显得那么幽深寂静。
曹操看了会里面的庄子,摇头与身旁人叹息道:“文若,去岁时,孤还记得这瓦亭尚有几十户人家吧?”
“唉~赵王携大势南下,欲并中原,吾等尚且犹敢行步唯艰,更遑论这些百姓。不过,等大王击败赵王,逃离的百姓自会归来。”
荀彧一番话,倒是让曹操苦笑了几声。
“文若缘何如此相信于孤乎?赵国之势,能力敌者唯周国尔。孤,也不过是奋力一搏啊,胜负未可知也!”
“无他,唯与大王可神交也!”
“哈哈哈……”
荀彧两句话说的曹操心里倍生慨气,由心而乐。
不过,舒缓了心情之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斥候那边可有消息了?”
“还未传回消息。淳于琼大营距离瓦亭不近,约摸到后半夜才会有消息了。”
“各部曲呢,可都隐匿起来了?”
“都到指定位置了,不过天色一亮,躲不过赵军斥候的探查。”
“无妨,吾等又不是奇兵。说到奇兵,文烈他们也该快到了吧!”
“最迟天亮就会赶到附近,耽误不了这场大战。”
“呼,走吧,且回去吧。现在,就看天命与孤否!”
“诺!”
几十骑,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去。
……
子时刚过,曹军斥候便报回了一个消息。
赵军营寨就在瓦亭北二十里处,营垒广布,灯火通明,并没有任何动静。
曹操和荀彧微皱了下眉头,本以为找淳于琼在得到荥阳那边消息时,会心急南下。没想到这厮,居然沉住了气,丝毫没有动静。
“昨日清晨吾等便到夏侯将军的战报,淳于琼应该也得到了消息。看来,淳于琼想要探清吾等动向所在,再言其他啊!”
荀彧皱着眉头,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赵军探子肯定是在不停地寻找他们这数万人的踪迹,尤其是赵俨所部退走后,赵军斥候就算再蠢,也该反应过来他们是在燕县一带了。
毕竟,赵军是从濮水南岸的封丘、长垣一带而来。
曹操点点头,言道:“来人,传讯诸将,立即率部向北,急袭赵营。”
“大王~?”
荀彧皱着眉头,凝视着刚刚下令的曹操。
曹操亦凛目相望,片刻后,言道:“文若,不博一把不行了。纵是淳于琼有埋伏,吾等也得踏进去了。再者,若是文烈及时赶到,局势未可言也!”
“嗨……”
荀彧眉目缓闭,自己担心的正是如此啊。一旦中了埋伏,很可能撑不到曹休他们赶来,大军就溃了啊。
与在瓦亭以逸待劳不同,即便淳于琼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但淳于琼想要回援荥阳,就必须先与他们一战。否则,几万敌军在侧,赵军怎敢轻易拉开队伍行军!
所以……
“文若,孤担心的是,一旦被淳于琼拖下去,赵军便有时间筹集船只,朔河而援荥阳啊。”
看到荀彧这番表情,曹操不得不道出心中的担忧。这是先前自己和文若、文长都没有想到的一点,却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不出所料,荀彧也是眉目一怔。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这……怎就忘了水路?
“也罢,那当军分为二。其一袭营,其二为备。事若可行,则共击之。事若不济,则与敌奋战之,给文烈将军争取时间。”
“好,便依文若之计。走,吾等边行便言之。”
“诺!”
曹操率领亲卫部曲,立即开始朝着前面的路招所部赶去。
行进间,不断有信骑从大纛之下发出,奔往瓦亭附近休憩的各军所在。
小小的瓦亭方圆,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各部紧随而动,丝毫不再掩饰己军的动静,急速行军。
奔波良久的齐军将士们,也没有丝毫怨言,只顾埋头前进。
也许,天命就是如此!
凛冽北风中,黎明的日光,并不耀眼,但照耀在那巍巍的大军军阵上,却是使其宛若人皆披金甲,犹似天神兵。
曹军所奔之所,正是赵军营垒后营,而其后数百步外便是中军辕门。
“呜~”
“曹军来袭,速速备战!”
伴随着一声声的号角声响起,寨墙上留守的赵军军卒,也在向营内示警。而庞大的赵军后营,立马就骚动了起来。
营内的万余民夫,不知所措的在营中乱跑。他们并不知道淳于琼的打算,也不知道是谁来进攻大营。但昨夜自家大营的动静可不小,他们的同伴都走了一大半,更别说那些当兵的了。
“都他母的别乱,拿起刀矛,上寨防守!”
留守的一名校尉,看着四下惊慌的民夫,不由怒气上涌。昨夜自己得到军令,留守大营,谨防曹军来袭。而大军去往何处,自己也不知晓,只知道身后中军马延将军还在。
“来人,调一曲人马,守住寨后,胆敢逃往中军大营者,格杀勿论。另速去报马延将军,曹军来袭,兵马约四五万人。其余人,跟某来,组织民夫守营。”
校尉也算是身经百战,虽然不清楚局势到底是个什么样。但也知道,自己必须全力阻挡曹军,来为马延将军争取时间。
“杀!”
校尉大喝一声,抽剑将从身前跑过的一名民夫砍翻在地,而后怒喝:“再敢逃乱者,杀!”
“再敢逃乱者,杀!”
身后跟随着的几十名护卫,亦是纷纷涌入人群,在那些慌乱的民夫中,大开杀戒,又以威言震慑。
百余颗首级的落地,让四周数千民夫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虽说面部之上皆惶恐不已,但总归不再乱跑,混淆营垒了。
很快,越来越多的民夫,不再乱跑,茫然的等待着营内守兵的安排。
回到寨墙上的校尉,回头望着身后逐渐稳定的下来的营垒,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些民夫怀有战心,后营内的兵器并不少。
万两千余人,总有不小的机会挡住曹军。
毕竟,有营垒可依。
“老刘,汝带上三百人下去给那些民夫分发武器,组织他们上寨守营。”
“没问题。不过,校尉啊,这些人恐怕顶不上多大事啊。”
刘姓军吏皱着眉,苦着脸,心中甚是担忧。
校尉长叹一声,言道:“唉~总比没有人来的强。等会看看马将军的军令吧。无令而退的话,吾等将校军吏可都是掉脑袋的。”
“嗨。罢了,某先下去,校尉小心。”
“嗯!”
校尉凝重的点了下头,耳边突然一震。
“咚!”
“咚~咚~咚~咚....”
一声鼓响,连绵不绝!
校尉眯起眼睛,回身眺望,曹军距离营寨最近的尚有近二里余,而其后诸军,多在三里开外。曹军~这么心急?
不整而攻,也是一大忌啊!
“呲呲~”
手中紧压着的剑柄,缓缓前出,锋锐的剑刃,也再度出鞘。
“瞠~!”
佩剑一改前势,猛然全出,剑尖直指漫山遍野的曹军军阵,校尉大喝:“御敌!”
“嚯!”
周围听到声音的将士,纷纷向前挪动了一两步,目光紧紧盯着来敌,用力的再握了握手中的武器。
“杀!”
对面的曹军,闻鼓而动,数万人皆齐声高喝,步伐不减。
三军继进,方入百步。
前军五个军阵,轰然而散,五千余人徒然加快脚步,朝着赵营杀去,喊声震天。
而其中,数十个削去枝条,绑上绳索的撞木,就是曹军攻营的唯一器械。粗糙的树皮,以及气喘吁吁的曹军将士,无不彰显了此次曹军突袭的仓促。
呆在中军的曹操凛目望着进攻的将士,虽说心下坚定如铁,但不代表自己不知道三军此刻的状态。
昨日奔行数十里,夜间休整了不到两个时辰,大军又急匆匆的来攻赵营。
近四万将士,连整理阵型都是在行军途中,慢慢调整来的。攻营用的撞木,更是军中骑兵在后面砍好后,一刻不停歇的拉到军中。
此时此刻,自己最大的敌人,不是赵军,而是疲倦!
“放箭!”
“杀!”
“杀入赵营,斩将夺旗!”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