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叶臣没有受伤,可还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那枚炮弹适才便是擦着他的身边飞过,相距也就几寸而已,偏一点便能打断他的一条胳膊了。
天杀的狗蛮子!
为何狗蛮子不通通毙命啊?
我大清数万勇士已然竭尽全力,却落得如此下场,焉有公平可讲啊???
真是老天无眼啊!!!!!
那个该死的尚可位,适才炮弹早些到来,便可将其瞬间腰斩。
贪生怕死之徒能溜之大吉,英勇无双之士却要战死城内。
现实与设想大相径庭,胜利遥不可及,叶臣越想便越是上火。
狗蛮子此番定是用了甚子邪术,如若不然,其战力绝不可如此强悍。
“主子速走!蛮子杀过来了!”
仅存的十个亲兵护着叶臣撤离此地,去寻觅附近的洞口,可没想到狗蛮子的骑兵到处都是,刚出去就碰上了。
没办法,眼下即便己方处于绝对弱势,为了保住主子的安全,也只能迎着头皮迎战。
“好似有个大将!”
“宰了这厮去领赏!”
“杀啊!”
一队明军骑兵看到了正在逃难的叶臣一伙人,尤其是将目光锁定在甲衣鲜亮的主将身上。
对方至少是个甲喇章京,回去至少能兑到数万两银子,每人不下一千两之巨。
有了银子作为动力,骑兵们便立刻撂出了狠话,叫嚣着扑向猎物。
双方相聚不足二十步,战马疾驰起来,眨几下眼睛便到了。
叶臣的亲兵们急忙放箭进行阻击,可由于对方速度太快,攻势迅猛,以至于收效甚微。
“啊……”
位于最前方的亲兵还想用腰刀抵挡对方的强攻,可实在扛不住明军骑兵势大力沉的一击,双方兵器磕碰之后,便连人带刀都飞了出去。
明军的打法非常简单,正面用坦克加步兵徐徐推进,不求速度,但求稳健。侧面用骑兵进行迂回包抄,利用战马优势,在街头巷尾进行反复扫荡。
如若发现有清军兵力较多的地方,城头的守军利用地形优势便可提前开炮,将其轰散,变为小股的清军便不足为惧了,不论是步兵还是骑兵均可对付。
明军骑兵的任务就是来回冲杀,清军躲在废墟里,他们可以完全不管,可一旦出现在街上,那便无须手下留情了,只管取其狗头便是了。
十个八旗大兵哪怕是每个人都是身怀武艺,且悍不畏死,面对近三十个明军骑兵,也决计无法打赢。
纵使叶臣的亲兵箭法精妙,连续射翻了三匹马,可依然架不住为了银子而战的明军骑兵的冲杀。
在左右两个亲兵的护卫下,叶臣狼狈不堪地退到了一处废墟里,本想在此地躲藏一会儿,再行跑路。
没成想紧追不放的明军骑兵直接策马越过倒塌的院墙,冲进了院子,不将猎物弄死带回,誓不罢休。
这院子本来不大,并不适合骑兵作战,但这股明军仗着己方人多势众,便可无视地形的劣势了。
院外叶臣的亲兵几乎都在短时间内被斩尽杀绝了,这样的交锋没有任何悬念可言,就是一边倒的屠戮。
“啊……”
他们的主子叶臣面对绝境,也不会袖手旁观,成为手下的累赘,身形灵活地躲过一名骑兵的大刀。
就地一滚来到其侧面,挥刀便砍断了其坐骑的一条后腿,使得这匹战马突然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上,压住了骑兵。
叶臣见状便绕过战马,打算先结果掉一个狗蛮子,出口恶气再说,可手起没等刀落,另外一名狗蛮子便用大刀将其腰刀给搪住了。
“该死!”
一击未果,气得叶臣怒不可遏,莫说这几个狗蛮子,纵使十几个,乃至几十个狗蛮子围攻自己,也全然无惧。
大清勇士便是如此厉害,狗蛮子如同无耻鼠辈,要么凭借火器之利来偷袭王师,要么凭借兵力优势来围攻勇士,算不得甚子英雄。
“啊?”
就在双方用兵器较劲之时,叶臣顿感上身一紧,像是被甚子物件给箍住了,急忙用余光一扫,只见自己居然一条套索给捆住了。
幸好对方也是刚下手,没能将套索收紧,自己还有挣脱的余地,要不然就得被狗蛮子用如此歹毒之计给谋害了。
叶臣急忙收回腰刀,反手用腰刀的刀刃进行切割,希望尽快砍断套索,可是对方给叶臣下套的骑兵也不是善茬。
猛的一拽绳子,便将叶臣几乎拉倒在地,幸好叶臣依然所有准备,后腿蹬地,硬是扛住了对方的拉拽。
“狗鞑子还挺有劲!”
“弟兄一起上!生擒这个狗鞑子,往后银子、宅子、女人便都有了!”
“上!!!!!”
院子里已经有了三匹马,再也无法容纳更多的战马进入了,明军骑兵便纷纷下马,冲进院子的有八个人。
加上之前杀进来的,总计十一个人,而叶臣一边算他自己也只有三个,适才还被对方砍死一个。
“休伤我主!”
仅剩的一名亲兵见到主子有难,立刻放弃了正面交战的对手,急忙跑过来给主子解围,挥刀砍断了绳子。
“啊……”
却在眨眼之间被从背后杀过来的骑兵给砍掉了脑袋,硕大的首级就掉在叶臣脚下。
这让近在咫尺的叶臣惊诧到无以复加,这伙狗蛮子真是要将己部斩尽杀绝啊!
“狗蛮子!我定然不会随了尔等心愿!”
叶臣缓缓转身,看着周遭逐渐围拢上来的敌兵,决心战死在此地,断不会乞降蛮明。
“还想拼命?想得美!先把这只肥羊捆了再说!”
骑兵都有套索,这算是看家本领,无非是在手艺上能分出高低,套得准不准而已。
这些骑兵根本就不打算弄死这只价值连城的肥羊,活的可是比死的更有说服力。
一想到可以瓜分数万两银子,大伙也就变得“宽厚待敌”了。
四五个套索从空中飞来,直奔叶臣的脑袋而去。
“尔等……啊……”
叶臣意识到大势不妙,急忙挥刀劈砍,希望可以斩断这些该死的物件。
然而数条套索又飞了过来,目的就是让这猎物难以招架。
最终硬是被三条套索给捆成了粽子,连腰刀都被对方趁机给打掉了。
“啊……无耻鼠辈!不敢与我八旗勇士决一死战!”
倒在地上的叶臣气得破口大骂,这完全是在仗势欺人,有本事一个一个来啊!
“呸~!入你老木!狗鞑子还不服气!你杀我大明百姓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之结果?”
带队的军官一脚踩在猎物的脸上,先是吐了口浓痰,然后便厉声质问了一句。
又觉得浓痰弄在甲衣上,若是被上司瞧见貌似很不合适,便用脚底又蹭了蹭……
“万两银子到手!弟兄们咱不打了,回去领赏!”
“好嘞!”
根据太子爷颁布的战场条例,任何作战部队只要擒获清军的高级将领,也就是牛录章京以上级别的军官,便可立刻收兵撤退。
看似有些起码,好像是在鼓励前线部队后撤,但前提是得抓住肥羊才行,抓几个披甲兵就像撤下来修整,一旦被核实,不但领不到银子,还得被处理。
“排长!这是搜出来的!”
“嗯……昂邦……这是个甚子官位?”
“额……没听说过!”
“莫不是个骗子?”
“不是吧?我等如此倒霉???”
“带我来看!我的天呐!不得了!了不得!”
排长起初没意识到抓住的这只肥羊到底有多肥,在印信上没瞧见牛录、甲喇、梅勒等字样,还以为吃亏上当了。
直到顺着悬赏令一直往上捋,终于在一行字上对上号了。
昂邦章京!
十至十二万两!
他们一个排也就三十三个人,即便按照最低的十万两来瓜分,每人也能领到三千两之巨!
那可是三千两银子啊!
不是甚子三千个铜钱!
还是一人所得!
“快!速速报上去!莫要丢掉此等肥羊!”
即便刨去孝敬上面的,他们这帮人起码还能分到一半的赏钱,那往后就吃喝不愁了。
今番算是鸿运当头,躲都躲不过啊!
哈哈哈哈……
妙哉!
妙哉啊!
附近的清军士兵都不敢上前,生怕连累到自己,以至于叶臣便成了孤家寡人,直至最终被明军俘获。
换作昔日,主将有难,尤其是甲喇章京以上的将领被明军包围,即便隶属于他部的披甲兵,也会积极驰援。
但是今时不同往昔,哪里出现明军便意味着那里的大清勇士多半要丧命了,躲都来不及,更别说解救主子了。
除了该主子的亲兵之外,谁愿意为了就下这个人,而让自己吃下一粒可以烧穿骨头的铳弹啊?
就算挨上一枚爆炸式棒槌,被炸伤了脚部,那也是决计不划算的事情!
更何况眼下这种棒槌似乎也含有剧毒,被擦伤表皮,便会中毒,严重之人则会当场毙命。
至于那些横飞的炮弹,那就更加骇人了,连用身躯抵挡之可能都没有。
明军的火器皆为残害大清勇士之物,能逃便逃,能躲则躲。
如今是各人顾个人的时候!
你能跑,你便跑。
你跑不了,莫要连累旁人啊!
叶臣便是入城清军各部的缩影,在明军的强势反击之下,清军已然全线崩溃,各部都在比拼溃败速度。
由于地形不利,随时会遭到城头守军的猛烈炮击,导致清军根本无法固守住任何一处废墟。
兵力多的话,便会得到上百枚炮弹的“奖励”。
兵力少的话,面对人数众多的明军,又会被对方直接打垮。
出现在街上,不论面对铁甲战场还是骑兵,都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躲在废墟里,还得时刻担心明军往自己躲藏的地方扔那种爆炸式棒槌。
清军上下除了个别的莽夫之外,都是敢怒不敢言,喊一嗓子都可能立刻招来一群狗蛮子。
更多的人都是往还没有遭到炮击的洞口跑,只有尽快下到地洞,还有活命的可能。
大多数人心里都已经非常清楚了,是役决计无法取胜了。
当务之急便是收拢兵力,立刻撤退。
没人这么下令,但大伙心有灵犀,行动上都不谋而合。
还妄图抵抗,甚至发动反击的将领,这会儿多半已经带着所部士兵当场战死了。
要么被轰死,要么被炸死,要么被打死,要么被生擒活捉!
“报~!主子!有人看到昂邦章京叶臣被狗蛮子擒获了!”
“啊???”
“主子,是否上前解救?”
“解救?如何解救?把剩下这些勇士都搭进去?哼哼!”
叶臣之前还口口声声要反击,这下好了,他一人便可“攻陷”蛮明的皇城了。
尽管叶臣是被皇上派来驰援己部的,但鄂莫克图根本就不打算派兵去营救这厮。
他带兵来到是件好事,可来了就瞎搅和,反而让王师损失了更多的兵力。
若是叶臣早些战死,王师当下也不至于被狗蛮子打得如此狼狈了。
鄂莫克图早就看出大伙已经无心恋战了,他再执意要求反攻,众人多半是不会乐意的。
犯众怒的事情,干几次就行了,干多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听说尚可位带着他的天助军都跑了,那此地自己也就无须久留了。
有尚可位在前面顶着,自己怯战逃跑的罪名或许可以减轻一些。
反而是如何向主子豪格请罪是个大问题,一个甲喇的正蓝旗勇士,如今就剩下这点人。
鄂莫克图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毕竟是自己的过失,即便是被皇上赐死也无怨无悔。
而此时由觉罗拜山与觉罗巴哈纳所统领的部曲,被明军团团包围在竹木厂以南,阜成门大街以北的朝天宫与朝天宫西坊一带。
阿巴泰派来的两个甲喇的正灰旗八旗兵,连带指挥他们的将领,由于不听同僚的建议,以至于近半在反击中被明军毙伤。
现在失去指挥的两部人马彻底崩溃,由于战场无比混乱,实难重新集结起来,上千八旗勇士化作散兵游勇,被出现在各处的明军恣意屠戮。
八旗兵尚且如此,汉军正白、正蓝两旗驰援入城的三千人就更别提了,完全就是来帮倒忙的。
他们不出现还好,在反攻时稍于挫折,见到狗蛮子的铁甲战车刀枪不入,骑兵疾驰如风,便选择直接向后败逃,将压阵的八旗兵都给冲乱了。
就这样还能大量从战场撤离,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冲锋的时候被明军当场撂倒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使得尸体铺满了路面,明军的坦克都无法前行,必须先让步兵搬开死尸,清理出一条通路才能掩杀过去。
根据觉罗巴哈纳的亲眼所见,光是他看到被狗蛮子当场打翻的大清勇士,便有三个牛录以上。
算上其他各部在反击之中的损失,总数恐怕会逼近十个牛录。
等明军开始顺势掩杀,损失的数额又会继续攀升。
悲观估计的话,这等于驰援给北部的六千援兵,在一次反击中便损失殆尽了。
尽管当场战殁的是少数,大半的勇士都是负伤而已,但也要看负的是何等伤势。
在发现明军使用可以烧穿骨头的铳弹,以及有毒的棒槌之后,负伤就近似于战殁。
可能不少人都不至于立刻便咽气,但丧失战力的话,对王师来说就等同于被狗蛮子击毙。
大量而又迅速的战斗减员无疑极为打击士气,特别是看到狗蛮子的盔甲堪比龟壳之后。
王师上下使出浑身本事,都无法击杀更多的狗蛮子。
汉军运进城的上百门火炮也无法力挽狂澜,反而损失惨重。
众人都是从希望便失望,然后发展到绝望。
没等日暮西山,被围大清勇士们的心情便早已变得昏暗无比了。
在没有战马的情况下,一旦被围,除非下地洞逃生,否则是不可能从城内突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