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宇沉默了,望着江面久久不语,甚至连鱼儿上钩了都没发现,许久,他招来亲卫:“去安庆传李岩前来,另,调动南直隶境内的锦衣卫入武昌搜集情报”。
随后他又将况韧叫来:“有件事必须你亲自去一趟,不过此行有些危险”。
“刀山火海只需督公一句话”,况韧毫不犹豫,常宇拍了拍他肩膀:“咱家修书一封,你带几个兄弟走水路送去武昌给左良玉”。
况韧听了一咬牙道:“督公,若其……属下可否……”说着握了握拳头目露凶狠之色。
常宇点点头:“若其不从,便是公然违令形同造反,只怕你等亦有性命之忧,假若如此的话便找机会杀了他,无论成与不成,你等若丧了命,本督发誓灭他满门为你等报仇!”
况韧重重抱拳没再说话,随后常宇回城休书一封,况韧带着六个亲卫走水路行船去往武昌,常宇千嘱咐万叮嘱:“途中若遇贼军拦截不得逞强,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回来”。
不过这种担心有些多余,虽说沿江行舟要经过望江,彭泽,糊口等贼占区,然这些小城里贼军不过数十近百,亦不太会在江中拦截过往船只,反倒是遇到些靠水营生的劫匪几率比较大,但一般小股劫匪还真不够看,且他们一旦过了糊口县便可上岸至九江走旱道,亦可请求派兵沿途护送,毕竟九江还在官兵手里,而且从九江到武昌都是官兵的地盘,虽说官兵对老百姓来说与贼无异,但对东厂的人,嘿,那还是胆颤心惊小心伺候着。
况韧前脚刚走,陈家兄弟率几十个亲卫押着银车也到了,望着那几辆大车李慕仙激动的直咽口水,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车旁敲敲打打:“好家伙这么多银子,去花楼……咳咳,去酒楼都能够贫道喝一辈子的酒了”。
亲卫将银车赶进衙门,然后搬进了库房上了锁,这才得以缓口气,常宇令后厨为他们生火造饭,盐贩子和冤大头以及飞天鼠,窜天猴四人则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的伺候着,特别,特别的殷勤,嘴里时刻喊着军爷,军爷,听的那些亲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常宇将陈家兄弟叫到大堂:“有个任务需要你俩走一趟……”
“是不是打彭泽县城?”两兄弟难掩激动,摩拳擦掌的样子让常宇很是意外……:“呃,想去?”
“闲着也是闲着,若能在李岩之前连破数城,往后俺们亲卫走哪不得横着走啊,省的军中一些闲人乱嚼舌头说俺们亲卫都是摆样子没什么实力……”哥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让常宇一时插不上嘴。
“吃喝和好,晚间出发,你哥俩带五十人急速前往彭泽,只可智取不可强攻,能破则破,破不了围城不能让他们传出消息……”常宇谨慎的叮嘱着,要知道这哥俩实在太过年轻,而且这是他们第一次挑大梁单干,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督公且放心好了,跟着您这么久耳濡目染总归是学到些皮毛,若是用在大战上尚不足,这种小场面足够了!”陈所乐嘿嘿笑着,常宇听了很严肃的批评他:“轻敌就是自杀!永远不要小看任何敌手,任何一个大意都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哥俩连连点头受教,常宇耐心提些建议,比如在不同情况下利用不同的办法,奇袭,恐吓,劝降,利诱,而他也会遣飞天鼠和窜天猴这两个特殊人才跟着一起去,这俩人别的本事不行,但爬高上低却是少有人能比的。
“督主大人,大喜啊,大喜啊……”堂上三人正说着话,远远就听见李慕仙嗷嗷叫,常宇心中一动:莫非……
“抓着白旺了,抓着白旺了……”转眼间李慕仙就奔到大堂门口,不停的拱手向常宇道喜,身后两个魁梧官兵俯身道:“小的黑虎营旗下,奉屠统领之令前来给督主大人报喜”。
Ye!常宇双拳紧握猛的一跺脚:“ye,ye,ye”让众人有些傻了眼,小太监却奔到堂前一把将两人拽了起来:“来来来,好好给本督说说,怎么抓住的那白旺,死的还是活的?”
死的……两个黑虎营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你说一段我说一段,常宇听的仔细也闻的仔细,当真是越听越觉得……玄!
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历史白旺死于王体中之手,这如今白旺竟还是难逃天意被王体中给逼死了。
如果白旺的死是天意难为,那王杂毛的死则是天道好轮回,试问苍天饶过谁了
“屠元他们亲眼所见王体中将王杂毛推下山崖的么?”常宇的神色一言难尽。
“没有,屠统领当时还在山林中穿行,树叶障目看不真切,但前一刻还见两人在崖头争吵,眨眼功夫出了林子时王杂毛就落了崖,虽未亲眼见到王体中推他下去,但十之八九是他干的了”。
“周围便无旁人,屠元没查证?”常宇略显疑惑问道。
“有几个王杂毛的手下,屠统领问了,但几人说正欲下崖搜寻白旺尸体并未在意……但王体中表现的很紧张,一个劲的解释王杂毛是自己失足……不过屠统领他们都不信,事后说他做贼心虚,但当时却还安抚他,甚至恭喜他……”
常宇大笑:“屠元这几个粗活都会耍心眼了,知道先稳住他”说着重重拍了桌子:“区区王杂毛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白旺授首,此行南下剿匪完美收官!”
“恭喜督主大人,贺喜督主大人”李慕仙等人赶紧道喜,常宇也是情难自禁,站在大堂门口仰天大笑不止。
“督主,那王体中有擒白旺之功,那封爵之事……”李慕仙试探的问道,常宇扭头看了他一眼:“咱家知道你的意思,这么平白给他了实在太便宜他了,且一个降将短短时日竟因功封爵实在太过……轻率,甚至会令诸将不服,是么?”
李慕仙点点头:“正是”。
“你是想让咱家利用王杂毛之死来拿捏王体中让他继续用心效力是吧”李慕仙笑了笑:“鸭子一直就在他嘴边晃荡但就差那么一口的距离,这样他为了咬到这口鸭子肉才会拼劲全力,亦可借此抵消诸将情绪”。
常宇嗯了一声:“德安还是武昌亦或荆襄?”
李慕仙摇摇头:“以他的资历和能力武昌的浑水他躺不过去,但打德安则是有奇效的,然后督主在将鸭子肉扔到西安城外便可”。
常宇点了点头:“可行,但道长也不能太贪得无厌”说着叹口气:“该给的吃的还是得给的,一来人无信不立,本督若不守信将来无人可用,二来,千金买马骨,区区一降将短短时间因功封爵,这样可极大的刺激诸将的积极性以及军心,而且对贼军那边影响也极大”。
“还是督主大人想的周全”李慕仙佩服的五体投地。
黄昏之后天色渐黑,陈所乐,陈汝信率五十亲卫在西城门外渡水,常宇和李慕仙为其送行少不得又是一番叮嘱,待其渡河远去后天已大黑,两个黑虎营的士兵也吃饱喝足要回池州传令吕大器,王体中,赵之龙,朱国弼率部前来,余部留守池州待令,其中要求王体中部全部开拔,吕,赵,朱则各率千五人马,同时让两人走安庆时传令范家千派宫字营的人去池州将白旺首级送往京城。
夜半下起了小雨,常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有心事,并非风花雪月,而是当前局势。
是乘胜追击沿江先去武昌联手左良玉收复荆襄入川干张献忠呢,还是班师回朝休养些时日杀去西安剿闯贼……
按照原计划他是剿灭白旺直接调转马头杀往西安,但此时又有了些犹豫,主要是有个不安定的因素存在,
左良玉!
一个号称用兵二十万占据武昌重镇观望自保的家伙。
也是个极其难缠的顽主,无论兵力还是地盘以及心计都非刘泽清之流可比,刘泽清也算的上一个军阀,但比起左良玉又显得又些小巫见大巫了,而且刘泽清远没左良玉表现的那么明显,老子就是要当墙头草,就是要观望一下再做选择,谁站稳了入谁的股或者自己单干。
且待李岩回来好好商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