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界】
田府院里一片混乱,有的忙着设摆香案有的架设灵堂,老管家带着几个人抬着两口棺材走入院中。
那个瘦小的黑影乘人不备一下钻入书房,掏出随身的口袋大模大样的一通搜刮,临走时瞥了一眼田俸的尸体恨恨的啐了一口:“呸!假仁假义的东西!活该!”然后转身溜出了书房,奔向马圈。
“你们把家主的尸首抬去灵堂……”这时老管家带着院工走进书房。
“哎呀?!”老管家惊呆了,只见书房内被翻了个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都不翼而飞“坏了!遭贼了!”
管家焦急的:“那个……那个法师呢?”
院工:“好像跟老吴一块儿去后山了。”
“去啥后山啊!他们肯定是偷东西跑了!”急的管家跺脚:“哎呀!太太回来我可怎么说啊!”
管家突然想到了什么:“快!快去后院!看看那匹马还在吗?”
众人一涌冲向马圈“对!赶紧去看看!”
这时,那个瘦小的家伙骑着老马迎面冲来:“闪开!!”
众人惊吓的一哄而散:“这家伙是谁?”
“是贼!”
“快抓住他!”
但老马一溜烟冲出了府门消失在夜幕中。
老管家急的跺脚:“你们快去追啊!”
院工们你看我我看你:“啥?咋追啊?”
“您老看看咱这马棚里只有骡子和驴……哪个能追上马呀?”
老管家咧着嘴哭丧着脸:“哎呦……完了完了……”
【空界】
“空……”
空界内,斗转星移时光变换,一晃数年……
十四五岁长大一些的羊倌儿田俸采了一大捧鲜花偷偷溜进白府后院,将鲜花放在菁菁窗前,菁菁突然推开窗扇露出笑脸:“你明日还要采什么花来送我?”。
“你……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花?”田俸涨红了脸:“哪怕就是天山雪莲我也去给你采来!”
山坡上,菁菁在土地上用木棍一笔一划教着田俸写字:“一点一横长,一撇到南阳,南阳有个人,才有一寸长……”
“哦……哦……”田俸瞪着眼鼓着腮也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照着比划认真的学着:“这……这个字念啥?”
菁菁笑着:“这字念府……官府的府……”
冷暖交替日月如梭,一晃又是数年。
夜幕中,已经长成二十岁的小伙田俸偷偷溜进白府花园,花园里菁菁正在焦急的等着他。
二人见面便抱在了一起,菁菁哽咽哭泣:“呜呜呜……我爹他要将我许配长安的李公子……”
田俸气的跺脚:“我……我这就去找你爹理论!”
“你等一下!”菁菁一把拉住田俸:“我这里有我积攒的几百两银子,你拿去再跟我爹提亲……”
田俸含泪点头:“好!”
第二天。
白府书房内,换上新衣的田俸跪在白老爷和夫人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我自知身份卑贱无才无德且二老对我有活命之恩……但我与菁菁两小无猜情投意合求您二老能成全我们!”
“田俸啊……我二人膝下只有这一个独女是怕她将来受苦。”白夫人摇头叹息:“那李家公子家室显赫,祖父、父亲都在朝为官,而且人家已经落了聘礼。”
“你现已经成年,等菁菁出嫁后我便为你做主在咱们村里选一殷实人家完婚!”白老爷:“你看如何?”
“你们!你们竟然如此狠心拆散我俩!”田俸突然止住了哭声,愤恨的仰起脸来:“既然如此……”
田俸咬牙起身擦了擦眼泪一把抓起地上的银票揣进怀里,愤愤的转身走出房门。
白家二老在屋中摇头叹息:“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啊……”
几日后。
深夜,田俸翻墙而入白府后院。
他拉起在花园等她的菁菁就走:“快随我来!”
二人从小门逃出白府。
一边走菁菁一边疑惑:“这么晚了咱们要去哪里?”
田俸笑着说:“我这几天用你给的银子做了一笔大生意赚了很多钱,我现在带你去看!”
菁菁一听:“啊?真的吗?”
田俸点头:“真的足有几万两,这样你爹就不会反对我们的婚事了!”
菁菁:“那么多钱啊?你放在哪里了?”
“就在后山一个隐秘的地方。”田俸抬手一指:“咱们快走!”
二人跌跌撞撞的一口气跑到后山山崖。
菁菁低头望去桑柳坡一片漆黑,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你说的钱在哪啊?”
“你稍安勿躁。”田俸笑着说:“一会儿自有人送来!”
突然,山下的村中亮起火光,寂静夜里隐约能听到惨叫声与哀告声。
菁菁皱眉疑惑的望着山下:“那个地方,好像是我家的方向……”
田俸摇头:“不会不会,有可能是村邻失火!”
菁菁有些焦急:“不行,我要回去看看。”
田俸一把拉住菁菁:“你再等一会钱就送来了。”
果然,时间不大,五六个黑衣蒙面的人策马来到山崖。
“吁”
“吁”
“吁”
为首的一个一把扯下黑纱面罩,露出一脸刀疤:“不错不错!”。
刀疤脸翻身下马,将两个口袋重重的摔在地上
“扑通”
“扑通”
吓得菁菁赶忙藏在田俸身后。
田俸上前:“罗兄,生意如何啊?”
“田俸,你还真没扯谎,这笔买卖连金带银还有银票足有二万多,要不是你告诉我他家有个藏钱的夹壁墙一般人还真难找呢!”刀疤脸用脚踢了踢口袋:“按约定这俩中间你自己挑一个吧!”
田俸偷眼看了一眼菁菁,只见菁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说什么夹壁墙?谁家的夹壁墙?”
“没有,没有。”田俸赶忙打岔:“再说了难道只有你家有夹壁墙啊?”
刀疤脸歪着头看了看菁菁:“姑娘别担心,我们抢的是山下白家大院!”
“什么?!”菁菁呆住了:“你们去我家了?”
刀疤脸顿时警觉起来:“哦?你是白家的姑娘吗?”
其他几个黑衣人听闻纷纷下马,凶神恶煞般围拢过来。
田俸赶忙伸手打圆场:“哎,别误会别误会……这事与她无关……”
“无关?”刀疤脸眯着眼恶狠狠的看着菁菁:“她若是白家姑娘就与此事有关了!”
菁菁强忍着恐惧:“我爹……我娘……如何了?”
“那对老公母啊?每人都挨了我几刀,还有几个院工也都收拾了,不然这买卖能做的这么痛快吗?”刀疤脸撇嘴冷笑:“好像就一个人跳墙跑了,算了算了,就当行善积德了!”
刀疤脸皱眉:“对了,你是不是叫菁菁啊?我刚才听他们这么喊来着……”
菁菁一下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啊!”
田俸上前要扶起菁菁,但菁菁甩开他的手发疯般向山崖边爬去:“爹!娘!”
田俸赶忙冲过去一把捂住了菁菁的嘴:“别叫啊!我求你了!”
刀疤脸顿时凶相毕露:“把她嘴堵上!”
几个黑衣人将田俸拉开推倒在一边,用绳子将菁菁绑住嘴里塞了布条。
“罗老大!罗大哥!求您放了她吧!这是我没过门的媳妇……”田俸爬起来跪在刀疤脸跟前不住的磕头:“这……这些钱……我都不要了!”
“不是还没过门吗?”刀疤脸抬起一脚将田俸踹倒:“赶紧拿上你的那份快滚!不然你也休想离开!”
菁菁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声嘶力竭也只能发出:“呜呜呜”声音。
田俸看了看菁菁又转头看了看地上口袋,然后一跺脚:“菁菁!我对不起你!咱们来世再做夫妻吧!”
然后他俯身抓起一个口袋就想往身上背,但口袋实在太重了,田俸被坠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哈哈”几个黑衣人嘲笑着田俸的无能。
“大哥,看他这么费力……不如咱们帮他分了吧?”
“对!咱们几个冒这么大的风险让这个王八羔子吃现成的!”
“混账话!咱们出来混吃老行讲的就是信义二字!怎么能跟那些无信义廉耻出卖主家的狗东西一样?!”刀疤脸撇着嘴用倪视的目光看着田俸:“既然当初答应给他一半就是一半!”
“啊?!”吓得田俸激灵打了一个冷颤,他双手死命的抓住口袋用力向后拖拽,一步一步的向山崖下走去,沉重的口袋在地上拖出了一条深深的沟痕。
几个黑衣人看着刀疤脸:“这白家姑娘咋整?”
刀疤脸低头冷冷的看着菁菁:“白姑娘,你莫要埋怨我们啊!我们吃这行饭就得行这行事儿守这行的规矩,你既然看了我的脸听了我姓罗那就没啥可说的了,要恨要怨,你就恨那狼心狗肺出卖主家的杂种吧!”
然后刀疤脸从怀里掏出一个烟袋含在嘴里蹲在一边:“你们几个乐呵一会儿就得了,咱们还得赶路……”
几个黑衣人坏笑着凑近菁菁。
此时,菁菁已经不再哭泣,大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山下,眼睛里尽是火光。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苍穹,大雨倾盆而下。
法师呆立在雨中此时内心波涛翻滚:“我遍学经论游历四方却不知这人心险恶人性沦丧!我有什么德能自诩济世救困啊?!”
一道闪电照亮着他的面庞。
闪电过后黑雾逐渐褪去,白姑娘站在他的面前,脸上不喜不悲平静的看着法师。
忽然一滴水珠滴落在法师头顶,水珠从眼前一直滑落到法师嘴边,法师不由得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
苦咸的味道……这是悟净的眼泪吧……
“呼”山崖上一阵狂风卷起,山林中的一切几乎都飞上了天空,悟能巨大的身躯出现在山林之上冷笑着:“哼哼!你身居庙堂整日与一群腐朽的泥胎木偶在一起高谈阔论,你当然见不到这世间的沦丧、罪孽之深重!”
“这世界只有毁灭才是唯一的出路!”悟能俯身探臂抓向山下的村庄,巨大的手掌将整个村庄抓了起来,地面露出五条巨大的沟痕,泥土碎石瓦砾从指缝间纷纷落下。
法师呆呆的看着悟能,他知道此时的心智已经被悟能扰乱,现在无法控制这种灭世的力量。
悟能缓慢的摊开巨手,只见田俸瘫坐在手心中央,惊恐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这……这……我怎么在这个地方?我死了吗?”
菁菁平静的看着田俸:“是!你解脱了!你终于用性命偿还了我的怨恨!终于不必再继续表演你的伪善!”。
“啊!菁菁?真的是你吗?”田俸惊恐的看着菁菁:“你难道一直在这里等我吗?你知道我这些年来是如何牵挂着你啊!我真心希望我们来世……”
“住口!”悟能怒吼着,山峰崩裂树木摇动。
田俸的嘴吧消失不见,声嘶力竭也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菁菁平静的看着田俸:“……你终于也要体会一下这种恐惧了!而且,你不会再有来世!”
“嘿嘿……”悟能狞笑着,缓缓抬起另一只巨手,遮天蔽日。
田俸惊恐看着头上的巨手落下,被笼罩在阴影里“呜呜呜呜……”
“啪”巨手拍在一起,一股灰烟扬起,田俸瞬间灰飞烟灭。
菁菁厌恶的扭头掩面躲避烟灰。
“嗯……”悟能缓缓的转身,巨大的身躯渐渐消失在山里之后。
这时,法师平静的对菁菁:“白姑娘,现在可以让我为你超度往生了吗?”
菁菁也平静的看着法师:“……现在那人间有没有一个真善的所在呢?”
法师愣住:“……”
菁菁微微一笑,逐渐隐去:“那……为何要轮回?”
“哈哈哈哈……”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自作多情!哪个要你拯救?你又能救得了谁啊?还搞那么大的阵仗天塌地陷的……”
法师循声看去,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站在山林中的幽暗之处嘴里衔着草棍,一脸嘲笑的看着他。
法师:“请问……”
“莫问!”那身影一闪,就没入阴暗不见了。
【色界】
天光已经放亮,法师抱着骸骨心绪怅然的跟着老吴下山。
白雾弥漫的山路上,那个衣衫破烂的少年口衔草棍牵着枣红色老马哼着小曲慢慢悠悠的迎面走来。
老吴指着老马:“法师,那不是您的马吗?”
“是你?!”法师大惊,赶忙上前拦住少年:“你为何牵着我的马?”
少年一脸不屑:“嘿嘿……因为现在是我的啊!”
“你!”法师皱了皱眉,然后谦恭的:“那请问,我原本放在马背上的书箱现在何处?”
少年皱眉想了一下:“好像在马棚里,我是不会要那劳什子,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
“多谢!多谢!”法师点头。
“你若是不抓我见官我可就走啦?”少年有些挑衅的看着法师:“我可真走啦?!”。
法师赶忙闪开去路:“请便……”
法师看着少年哼着小曲逐渐消失在雾霭之中:“这少年年纪轻轻非释非道亦可跨越两界……真是个异人啊!”
老吴小声对法师说:“法师,我认得他!他外号叫猴子是这一代有名的盗贼。”
法师皱眉:“猴子?”
“嗯!您莫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但都说他是个心狠手黑无恶不作的主儿!”老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坏了,他偷了您的马……那田府……”
法师无奈的:“那肯定遭贼了……”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