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康年看了小四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说自己这些手下之中谁最可信,那就是小四,小四的哥哥是汪康年的好友,两人还是黄埔军校南京分校的同学。
小四的哥哥‘牺牲’在江西‘剿匪’前线。
汪康年对小四及其父母多年来照顾有加,小四初中毕业后就跟了汪康年做事情了。
小四上学期间理科成绩竟也颇为优异,做事情极为细心,两年前迷上了摄影,自己钻研之下,摄影水平突飞猛进,比起党务调查处的老手还要更胜一筹。
汪康年一开始偶有后悔、不该带其了特工行当,不过,后来惊讶的发现,这小子还真是干这块料的。
小四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两步走到汪康年的身边,“组长,你右脚鞋子下面有东西,别动,对,别动。”
听到小四这么说,众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
两名特务上来搀扶着汪康年,还有一人弯腰小心翼翼的按住汪康年的右脚皮鞋,帮他把右脚从鞋子里拔出来。
小四拿起皮鞋,看向鞋底,只见鞋底赫然沾着一张纸片,在鞋跟边上露出了纸片的一角,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众人看向小四,这小四,别看戴着眼镜,眼睛挺贼啊。
汪康年接过自己的皮鞋,盯着鞋底的纸片看。
这是烧了一半的纸张残片。
沾了地上的水,有一部分是燃烧的灰烬,和鞋跟‘融为一体’,另外还有一小部分纸张,印在了鞋底,因为沾了水的原因,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汪康年眼眸中露出思索之情,这不是普通的纸张,应该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
汪康年看了看房门以及火盆的位置,他脑海中已经想象出大概情形。
红党焚烧文件,时间紧迫,没有时间检查是否完全焚烧,随便用木棒甚或是手指直接搅和了几下,又泼了水,然后开门逃跑。
开门卷进来的风,某一片没有燃烧完全、也没有被水泼到之纸片,被风卷起来,落在火盆边上的地面上,地面上有一些溅出来的水渍,慢慢将纸片浸润。
他查看火盆的时候,一脚踏在了这个不大的纸片上,若非小四眼光贼,估计没人会注意。
十之八九他一会离开后,这个纸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踩烂,掉下,无人知道他曾经和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三组组长的鞋底有过亲密接触。
“想办法弄清楚来自哪一份报纸,我要看到报纸上的原文。”汪康年对小四说。
“交给我吧……”小四点点头。
汪康年看向丁乃非,“去,把人带过来,我亲自审问。”
丁乃非一脸茫然。
“阿海,阿海!不是一开始就拿下了阿海了吗?侬脑子瓦特了!”汪康年忍不住骂道,他现在是怎么看丁乃非怎么不顺眼。
……
“侬脑子瓦特了!”路大章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费佲的右脸上,直接把费佲抽懵了。
“红,红党。”费佲捂着脸,满眼都是不理解,指着远处结结巴巴说。
两分钟前,等枪声停歇了好一会,路大章才带着手下从巷子里小心翼翼的出来。
刚出巷子,就看到隔壁的巷子里,隐约有一个黑布蒙面之人猴儿一般灵敏无比的翻越墙壁,顿时消失不见了。
费佲见状,激动的就要拎着枪冲上去追赶,直接被路大章照着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似乎还是不解气,路大章上来又抽了一个大耳刮子。
“红什么?”路大章低声骂道,“你给老子闭嘴!”
说着,他扭头问其他手下,“你们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没有啊。”
“什么都没有啊。”
“费佲,你眼花了吧。”
“费佲,这不行啊,年纪轻轻就这么虚。”
众巡捕七言八嘴,表情神态无比认真,这甚至让费佲都有些自我怀疑了,自己真的眼花了吗?
路大章心中欣慰,自己带的队伍还是聪明的,除了费佲这个愣头青。
他不知道刚才那个人影是不是红党,他也不想知道。
刚才那边的枪战实在是太吓人了,枪声大作,手雷都响了两次。
以他的经验判断,这一场枪战至少死了七八个人。
这个红党在他的眼中,不是功劳,这踏酿的就是索命的无常,谁去碰,谁倒霉。
谁爱抓谁去,反正他路大章对这样的凶人是避之唯恐不及。
很显然,手下们和他这个巡长还是一条心的,队伍还是比较好带的,除了这个杠头。
“混小子,我警告你哦,没影的事情不要乱讲,要是再制造谣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路大章威胁说。
“巡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过去了。”老帽用力闻了闻,空气中的硝烟味已经逐渐变淡了。
“走。”路大章一挥手,几名巡捕走在前面,然后他才迈动步伐,站在队伍中央。
众巡捕见状,尽管心中不满,却也没有说什么。
当官的,惜命,躲在中间,这不是正常的吗?
要是他们是巡长,他们也得这么干。
……
“组长,找到了这个。”一个手下将一张被踩了脚印的纸张递给汪康年。
汪康年拿过来看。
他略略失望,这不是什么重要文件,应该是一份调查报告的其中一张纸。
不过,汪康年没有将这张纸随手丢弃,他反而非常仔细的阅读。
在汪康年看来,出现在红党的住处的写有字迹的纸张都是有价值的。
也许在这其中就隐藏了某个重要线索。
‘红党在调查童工用工情况?是了,这倒是符合他们的工作风格,整天介想着小恩小惠帮助穷鬼,蛊惑人心。’
汪康年仔细阅读后,得出了自己的猜测和判断。
这个时候,这页纸张上写的一段文字引起了他的兴趣:
‘华成烟厂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生病的母亲和年幼妹妹靠她做工吃饭,。
小姑娘因做错了一点小事而被辞退,苦求未果。
回家后因辞退而吓傻,三天后竟死去。
据医生说,她的胆被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