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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长随 第一五三章:鼓破

此时瑞萱堂里正是如此,沉重的脚步声里,所有人,包括李桂潜意识里都认为动不如不动,因此,外面的喧嚣里瑞萱堂里却诡异的一片宁静。

但只是一会儿,“咚咚”的沉重的脚步声就划破了这片宁静。下一刻夏秉忠一身飞鱼服,斗戴黑色羽纱帽,领着一群厂卫走了进来。

贾政、贾珍是认识夏秉忠的。

夏秉忠,原为六宫都太监,现在还兼着这个职位,以前荣宁二府受恩宠时,曾经多次到贾府降旨传谕。

但是这个人在贾政、贾珍的眼里是比较阴阳两面的!

内监到大臣府里传递圣旨时,惯例大臣总要给内监一些辛苦费,内监一般都含笑纳之。

但夏秉忠不这样,《红楼梦》里有记载,

他来的时候,往往乘马而至,又有许多跟从的内监,总是满面笑容地走至厅上,南面而立。传旨完毕,他也不及吃茶,便在小太监们的簇拥下乘马而去。因此,显得居高临下,又两袖清风。但是,背地里夏秉忠经常派小太监到贾府名借实要地索取银子,贾琏曾经感叹:“这一起外崇何日是了?”

因此看到夏秉忠,贾政、贾珍都不由的头皮一紧,但随后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抱拳施礼之时,贾政开口道:“见过公公,公公这是……”

夏秉忠这时自然把向荣宁二府要银子的事抛在了脑后!

闻言他微微一挺胸,鼓目往上一翻,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又公事公办的样子,冷冷的截断了贾政的话:“贾大人,你们的事儿范了,跟杂家走一趟吧!”

说罢,对着贾珍、贾政一挥袖,厉声道:“给我拿下。”

他手下的那些厂卫闻言,一拥而上,不仅把贾政、贾珍、赖升按了个老老实实,连捎带着李桂、詹光也一并被扭着胳臂按了个实实在在。

不过夏秉忠毕竟能揣摩圣意,清楚泰宁帝对荣国府尚留一线香火之情,只是敲打首要人物,也就是贾赦与贾政。对于其他人并没让涉及。

而他又是认识荣宁二府的人的,见李桂一身月白长袍,头戴儒巾,人物风流;詹光一身青丝袍,头戴方巾,不是下人,又不认识,于是瞪着一双鼓目,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李桂,顺天府举人。”李桂急忙回答,抛出了【举人】这个护身符——在这个时代,还是刑不上大夫的。

夏秉忠虽然并不认识李桂,也不知道李桂曾经帮助过秦可卿,但李桂的诗名不仅广为人知,而且贾政把探春许配给李桂的事情近期也在京师沸沸扬扬,因此夏秉忠清楚李桂与荣宁二府的关系。

同时又因为泰宁帝有对荣国府只敲打首要的口谕,再加上夏秉忠也不愿惹上李桂背后的那批士林腐儒,因此夏秉忠把手一挥,对着拧着李桂胳臂的两个厂卫说道:“把他放了。”

随即又向詹光问道:“你是?”

“在下詹光,乃李老爷府上之人。”詹光急忙答道。

夏秉忠闻言瞧了李桂一眼,李桂颔首,见此,夏秉忠再次说道:“把他也放了。”

说罢,手一轮一圈,对着贾珍、赖升喝道:“绑起来。”说完,又对着贾政手一挥:“带走。”

而在他话落之时,滔天的哭声从宁国府里传了过来,落在李桂的耳里却是一片凄厉……

可以这么说,活了两辈子,李桂还是第一次经历抄家这种事情,夏秉忠等人走后,一时间他竟然无所适从,只是茫然的呆立在瑞萱堂中!

而詹光也是如此,即使他活了大半辈子,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如此呆立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道匆匆的脚步声把两人惊醒,李桂转头一看,只见贾琏正要跨入门槛,一身锦绣华服难掩惶恐神色。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李桂懒的问候了,只是草草抱了下拳。而贾琏更是连回礼都来不及回了,看到李桂,直接问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珍大哥事发了,连累了伯父。”

李桂简单的回了句,贾琏闻言张嘴“啊”了一声,随即说道:“兄弟且随我去内宅说话,老祖宗正在后面等着。”

“嗯。”李桂应了一声。

……

而在此时贾母的两间小屋里济济一堂,刑夫人、王夫人、王熙凤、贾宝玉、三春、赵姨妈、薛宝钗以及鸳鸯、袭人等丫鬟俱在。

而自然的往日的欢声笑语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穆、惊恐,欢颜也变成一片蜡黄,王夫人与邢夫人脸上更是泪痕依然。

当听到李桂的脚步声的时候,三春、薛宝钗等移步到了腊梅屏风后,虽然在惶恐中但探春的脸还是微现羞红。

当李桂和贾琏来到门口的时候,鸳鸯便急忙说道:“都等着你呢,快进来吧。”

李桂微微颔首,跨步而入,随即分别向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环施了一礼。

而他刚刚行完礼,贾母便说道:“桂哥儿,你坐吧,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贾母等人还不知道李桂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是贾政、贾珍被带走后,派去探听消息的鸳鸯看到李桂在瑞萱堂里,本能的感觉到李桂知道这件事,告诉了贾母之后,贾琏和王熙凤恰好赶来,于是便派贾琏去叫李桂。

而贾母一生荣华富贵,顺风顺水,到了这个年纪却遭了这样的巨变,说话之时带着说不出的疲倦、沧桑,滚动的老眼也透露出了她内心的惶恐。

“回老祖宗,蓉哥媳妇走了,被珍大哥逼走了。”随后李桂委婉的说道。

当然在贾母等人面前他只能这么委婉的说。

而随着他的话音,贾母的真个屋子瞬间寂静了,针落可闻。

“作孽啊!”

过了一阵子,贾母白发苍苍的头往后一仰,含混的喊了一声,声音里饱含着老年人特有的苍老,而这苍老的声调却在不意间传出了岁月流逝,人事沧桑的凄凉。

喊罢,贾母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