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蓬松,绚若烟火,美丽中带着无限的杀机。
江安义向前跨跃一步,不等菊花完全绽放,真气凝而不散,双拳凝成气柱直捣花心。花开正艳,惨遭冰雹来袭,劲气相碰,章天刚的手形被震得焕散,有如花瓣被风吹散。偏生劲风依旧凝实,不依不挠地向章天刚的面门撞去。
章天刚暗道不好,如果被劲风击中,最少也得鼻破血流,那场比试就输了。一咬牙,章天刚头往后仰,肘往里叩,想挡住这下。哪料江安义提腿踢出,章天刚视线被双手遮住,感觉恶风由下而起,只得竭力向后退去。
“不好”,观战的罗老爷子见徒弟要吃亏,这腿奔着小腹而去,如果用实力气,一腿就能将肝肠踢破,徒弟就完了。
情急之下,罗老爷子伸手在桌上一挥,一只盛放糕点的碟子破空而出,旋转着剔向江安义的后脑。别看只是一只瓷碟,在罗老爷子的手中比起飞铲也稍让,如果被碟子击中,估计半边后脑勺就别想要了。
江安义气机散布周围,感觉到脑后有物袭来,只得收回腿,身形侧挪,先避开脑后恶风。
章天刚连退数步站定,又惊又怕。这时,碟子从空中飞过,远远地落在另一边,摔成粉碎。
侧转身,江安义朝碟子来处看去,但见凉棚之下站着个矍铄老头,手拈胡须冷然地看着自己。
“嘿嘿嘿,这是打了小的跳出老的来”,江安义冷笑道:“老爷子,要不您也上来耍两手。”
演武场周围的人一静,齐刷刷地望向罗老爷子。在场的江湖人物没有人不认识罗老爷子,这老爷子称得上是西北武林的泰斗人物,绝学透骨掌罕有敌手,撑起威远镖局的门面,手下成名弟子数以十计,近二十年还没有听说谁大胆向罗老爷子挑战。
罗老爷子哈哈大笑,高声道:“拳怕少壮,老朽年岁大了,怕不是小兄弟的对手,就不献丑了。刚才那只碟子,是怕小兄弟伤了劣徒,若有冒犯之处,老朽赔礼了。”
说着,罗老爷子双手抱拳,向江安义拱了拱手。
突然,人群如同沸水涌动起来,纷纷折腰行礼,“见过韩公”响成一片。
江安义心头一动,这个须发半白的红脸老头莫非就是韩府的老爷子,明威将军韩元实。
老头冲大伙做了个罗圈揖,举步来到场中,章天刚收敛狂态,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见过韩老爷子。”
王叔挤近前向江安义介绍道:“江公子,这位就是我家老爷,韩老爷子。”
忠臣孝子人人敬之,江安义对韩老爷子破家为国的行为极为敬重,拱手施礼道:“小可见过韩公,仰慕久矣。”
韩元实哈哈大笑,一手一个抓住江安义和章天刚的胳膊,道:“江湖上英才倍出,老夫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能与章贤侄对敌的年轻人,来来来,随老夫到大堂叙话。”
华文庆和罗老爷子也过来见礼,一行人簇拥着老爷子往正屋大堂而去。
韩家正堂前,江安义看到了那块御笔亲书的匾牌,“忠义满门”四个金字熠熠生辉。因为寿辰将至,大堂内布置焕然一新,正中间悬挂着寿星图,旁边挂着“花甲齐年骈臻上寿,芝房联句共赋长春”泥金对联,桌案上摆放着香炉瓜果。
韩元实坐了主位,客座給了罗老爷子,因为韩老爷子要与江安义叙话,所以众人让江安义坐了左首第一位。其他人按江湖资历在两旁坐下,王叔站在韩老爷子身旁,章天刚站在罗老爷子身侧,华文庆没有出现在人群中。
王叔低低的声音将江安义的来历简短地说了下,韩老爷子笑道:“小兄弟不妨安心住下,那点小事老夫自会派人去办好。”
大堂坐着不下四五十人,韩老爷子谈笑风声,面面俱到,在座诸人如沐春风。有老爷子吩咐,江安义和卢子越住入了一处精舍,用卢珍的话来说,从茅棚搬进了豪宅。
第二天是大寿的正日子,江安义随着众人拜寿,见到了韩老爷子的二子,安西都护府的司马韩亮清。寿宴上高朋满坐,除了州县的官员外,都护府也来了不少将军,连大都督安国公之子朱质朴也派人送来了贺礼,最让江安义注目的是,无数武林中人出现在寿席上。
江安义化名江彦雄在韩府住了五天,王叔送来了卢子越父女落籍的文书,顺道问起江安义是否有意留在韩府。事情办妥,江安义归心似箭,只想着早点返京。投之以李报之以桃,江安义写了封信給王叔,让他如果做生意到了莎宿国的话不妨找寻吐乐家,相信会有所帮助。
王叔带着信来到三宝居,韩元实和儿子韩亮清正在屋中说话。
看到王叔进来,韩元实坐直身子,停住手中转动的铁胆,问道:“怎么样?”
王叔摇摇头,道:“他说要四处游历,写了封信,将来做生意可以到莎宿国找吐乐家。吐乐家在莎宿国很有势力,这封信应该对生意有帮助。”
韩元实叹了口气,失望地挥挥手,道:“信你拿着吧,该怎么用你看着办。对了,江彦雄走的时候按上等客人送上程仪。”
王叔离开后,韩亮清疑惑地问道:“爹,你怎么对这个毛头小子如此在意,我听文庆说这小子狂妄得很,连罗元实都得罪了。”
横了儿子一眼,韩元实对儿子肚中的小算盘一清二楚,没好气地应道:“狂妄,章天刚狂不狂,可是败給这个姓江的了,罗士明那天说的话,我看多半是真心话,拳怕少壮,他上场也不见得能赢。”
韩亮清吸了口凉气,惊道:“那姓江的小子有那么厉害吗?那这西北武林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要不然我费力讨好他干嘛,即使他不加入韩家,也事先落个香火人情,说不定以后用得上。”韩元庆往铺着熊皮的靠椅上一躺,手中转动铁胆,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韩亮清迟疑半天,韩元庆骂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吞吞吐吐的。”
“爹,我听文庆说,有人觉得姓江的身旁那个戴面具的人,像是当年勾结西域外敌的晃化县令卢家越。”
“喔”,韩元庆坐直身子,手中的铁胆转得飞快,片刻后“咻”地停住,吩咐道:“派两个可靠的人跟在后面,看看他们到底是干什么。”
韩亮清答应一声,站起来想离开。韩元庆叫住他道:“老二,我听说你在平夷府又讨了两房小妾,你都是做爷爷的人了,怎么还不收收心思。别把钱都花在女人的身上,家中再挣多少也不够你填无底洞的。老大和老三死的早,这份家业我不能薄了他们,家里的生意,你不要插手,让你那几个儿子消停点,好好地读书上进才是正道。”
韩亮清被父亲说得满面通红,点头称是,看老爷子靠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这才悄声从房里出来。
回到自己的住处,三个儿子和女婿华文庆都在等他,不等坐下,大儿子急声问道:“爹,爷爷可松了口,西边的生意让我们打理。”
韩亮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喝了口,骂道:“老爷子让你们断了念头,好生读书。”
老大颓然地歪在一旁的椅子上,口中喃喃道:“我的香草啊,爷没银子怎么办啊?”
那边老二接口道:“我还和章天刚谈好,护卫的银子少收一成呢,全泡了汤。”
华文庆对做生意并不上心,他更关心江安义等人的情况,问道:“岳父,祖父他老人家听到我说的消息后有何反应?”
韩亮清道:“你不用多事,老爷子自有安排。年后你就要上任,差事着落得怎么样了?”
事关自己,华文庆赶紧应道:“正要找岳父商量,按旧例前三甲能留在京中任职,可是要落好差事不易,毕竟咱家在京城没有什么人脉,那些世家子弟占据先手。所以我想找岳父借一万两银子,把该打点的地方打点到。”
银子,又是要银子,韩亮清的眉头紧锁,不过事情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女婿在京中任官,将来对自己、对韩家照应的地方多得是。
想了想,韩亮清道:“这是大事,我刚好到手了一笔钱,你跟我来书房,这钱省不得,把钱用透,事就好办了。”
华文庆大喜,连忙躬身谢过岳父,旁边的三个儿子泛酸,但也知道一荣俱荣的道理,没有做声,个个打着小官司,看看能不能从父亲手中刮点油水来。
都护府司马,管理军械和粮赋,从掌管其使用,到制定军赋标准、征收运送,直至调配使用均由其负责,这其中的油水用军中的俗话形容“放屁都油裤裆”。
江安义和卢家越离开韩府,继续前行。重新有了身份的卢家越,向江安义提出想顺道到卢府看看,河东卢府,祖籍地在恒州乐昌府。对于这个要求,江安义无法拒绝,但是江安义郑重地向卢子越提出,看一眼就走,不要再惹出事端来。
卢家越歉声道:“安义,在韩府是卢某过份了,有如走火入魔,一股邪火只想发泄。安义,你放心,卢某绝不会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