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地突破郑寨后,昆波准备纵马直闯郑人的中军大寨,若能抓住郑皇,北漠的危机可解。
兰祦焘纵马追上他道:“大汗,郑军势众,切不可孤军深入,先接应其他部落,大伙合力方能成事。”
昆波点头,拨马向东,正是思翰进攻的方向。
五千金狼骑尤强于黑狼、苍狼两军,作为金狼军的首领,恩翰不光忠诚、勇猛,而且智谋过人,身经百战少有败绩。他原是挛鞮大汗麾下的千骑长,因杀死挛鞮大汗的侄儿被囚,乌施大汗除去挛鞮大汗后把他放出,恩翰便向乌施效忠。乌施死后,恩翰率五千金狼军全力支持缇珠,才让缇珠成为决定草原去向的共主。
指挥着漠骑进攻,恩翰注意到郑军的抵抗弱于平时,除了几轮声势浩大威胁不大的弩箭外,郑人龟缩在寨内胡乱往外射箭,并没有出动轻骑特别是重骑迎敌。正在恩翰思量时,郑人营寨后面传来喊杀声,片刻之后寨门打开,昆波汗带着黑狼骑杀了出来。
仗打到现在,无论是不是郑军的计谋都要往里冲一冲了,恩翰与昆波商议片刻,留下两万漠骑守护后路,剩下的十多万兵马合在一处向郑国的中军大营杀去。
郑皇就在中军大营,这是每个漠骑都知道的消息,可是中军大营是什么样子,除了勒哈夜里曾摸进去过,其他的人对中军大营一无所知。当昆波和思翰来到郑国中军大营前,看到了严阵以待的郑军。
如墙的盾牌一层连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长枪遮蔽了视线,恩翰的目光落在漫天飘舞的旌旗上,沉声道:“郑人早有防备,应该是有意放我们进来。昆波汗,趁此时郑军尚未合围,我们且先退到外寨。”
昆波满是恨意地看着防御森严的郑军,厉声道:“郑皇就在眼前,岂有后退的道理。恩翰,要退你退,我不抓住郑皇绝不收兵。吹响号角,众勇士,随我冲。”
号角声响彻长空,昆波率领着黑色狂潮向着盾墙和枪林席卷而去。箭雨铺天盖地,嘶吼伴着蹄声让大地震颤,狂涛和礁石撞在一起,礁石被击碎,浪花溅起,刀枪扬起鲜血,烟尘弥漫天空,十里长的战线在铁与血之中铸练、考验。
黑狼骑如利刃般切入枪林之中,随后的轻骑不断地将豁口撕裂,弯刀带出团团血花,投枪穿透单薄的皮甲,黏稠的鲜血染红了绿草。鼓声音“隆隆”响起,郑军组成阵势,悍不畏死地向着漠人轻骑压去。
石方真站在远远的高台上,看着惨烈的搏杀场面,相隔数里仍能闻到风中的血腥味,眼见郑军被漠骑不断地压缩往后,石方真忍不住问身旁的王克明道:“金狼旗、黑狼旗,若能将这两只漠骑精锐歼灭,漠人便元气大伤。王大帅,是不是该出动轻骑了,朕的将士伤亡不少。”
王克明紧盯着战场摇头道:“还不到时候,要等到苗铁山等人先将外围的漠人逐远,我军方能对眼前的漠骑形成合围。如果此时出动轻骑与漠人拼消耗,臣慢支持不到苗铁山等人回援。臣知万岁心有不忍,但慈不掌兵,只能靠消耗这些步兵争取些时间。”
利漫所部慢慢地接近齐新文所部,喊杀声随风隐隐传来,不等漠骑靠近,郑营寨门大开,黑沉沉的重骑率先杀出。利漫一惊,多次交战的结果让人认识到郑人重骑难撼其锋,只能利用灵活的骑术从侧面袭扰。
那些漠骑也吃过重骑的亏,看到重骑出现,下意识地勒住战马,齐新文紧随在五千铁骑之后,战机一闪而线,身为沙场宿将,齐新文近乎本能地喊道:“射箭。”
密密麻麻的箭雨向着漠骑倾泄,立时马嘶人倒,漠军由部落组成,拔都部的漠骑护卫在利漫身边拨打箭雨,而侧旁的小部落轻骑可不想傻呼呼站在那里等死,纷纷策马向后躲避。
齐新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到漠军阵线摇动,高声传令道:“擂鼓,出击。”随着鼓声响起,郑军高声呐喊“杀”,士气如虹,重骑沉重的马蹄声就像踏在漠人的心上。
不断有人策马向后逃去,利漫见军心已失,不想让自己的班底受损,拨马欲退。渠逆道急道:“大汗,郑军急于求战,必是中军吃紧,如果能缠住这部郑军不让他回援,昆波他们就有希望突破中军,大破郑人。”
利漫略一沉吟,下令道:“且退且战,缠住郑军。”
号角声响起,漠骑向后退去,避让开居中的重骑,向着重骑左右两侧的轻骑射箭还击。逐出二十余里,齐新文下令重骑停下,准备回援中军。哪知这边刚停下,那边漠骑也纷纷勒马,相隔五百步左右遥遥对峙。
齐新文暗暗叫苦,看来对方已经识破己方计策,准备缠住自己,按照事先商议,苗铁山和祝谨峰两部放漠军进寨后将会率大部先帮其余三部将对峙的漠军赶跑,然后五部合力回援将攻打中军的漠军歼灭。
大战已经进行了小半个时辰,苗铁山和祝谨峰两部还没能出现在战场,时间若是耽误久了,中军是否能挡住漠军的进攻,一旦中军为敌所破,那这个诱敌深入的计策便成了笑话。
中军大营,已有万余名郑军倒在漠人弯刀之下。恩翰驻马在矮岗上冷冷地注视着战场,郑军伤亡惨重却依然不见郑营派出重骑或轻骑参战,郑人在拖时间。除了他和昆波两路,其余三路大军并未杀到中军,联想到攻入外寨时突破轻易,恩翰立时醒悟到这极可能是郑人有意放自己进来,以中军郑皇为诱饵吸引住住漠军,坚守至外围的郑军回援再将自己和昆波所部歼来。
目光从战场上掠过,落在远远的高台之上,虽然看不清高台上的人物,但那里旗帜飘舞,应该是郑军指挥之所。恩翰嘴角露出冷笑,郑皇好胆,居然敢以身为饵,不失为一英主,中原英主对草原部落来说就是灾难,如果能除去郑皇,中原易主,无意北向,不用几年,草原勇士的长弓烈马就可以要南下打草谷了。
两军交战勇者胜,恩翰抽出腰间弯刀,开始策马,在郑军回援之前吞下诱饵,有郑皇在手便胜局锁定。恩翰一马当先,五千金狼军沉默地跟随在主将身后,雪亮的弯刀如同冰寒彻骨的风雪向着郑军袭去。
高台之上王克明看到金狼军的军旗移动,传令道:“鸣锣,退守营寨,绞车弩、弓箭手挡住漠骑。”
伤亡惨重的郑军听到退军的锣声,从数十个寨门涌入营内。在议定诱敌深入之计后,郑军连夜派夫役在营寨外挖出了三条壕沟,壕沟交错纵深丈许,后面杂乱地堆砌着土墙,马匹来能一跃而过,只能绕弯前行,郑军撤走时还在地上撒落铁蒺藜,阻止马匹冲锋。
营寨内每隔十步便耸立着一座箭楼,弓箭手站在高处往寨外的漠骑射箭,堆砌的土台上并排放着百架绞车弩,专门挑人马密集处射箭,漠骑冲到壕沟边不得不停住,看着十余丈外的郑营咆哮叫喊,无计可施。
“下马,将郑军尸体投入沟中,推倒土墙,填平壕沟。”恩翰下令道。
这些活是仆从军的,冒着郑军的箭雨,漠人仆从军开始推倒土墙、填平壕沟、扫除铁蒺藜,恩翰下令回快速度,被箭射死的尸身直接被抛入了沟中,生前是敌人,死后不分彼此被填入了沟中。
看到漠军逐渐逼近营寨,石方真有些惊恐地问道:“苗铁山等人在何处,为何还不回援中军?”
一柱香前各部派人送来战报,漠骑刻意与他们缠斗,一时间难以脱离战场。王克明心中发沉,若是天子不在身旁,哪怕被漠骑攻进营寨,他也有在营寨内组织反击支撑到援兵的到来,可是天子要被流箭所伤,就算大获全胜恐怕也有过无功,只能采用最保守的战法。
漠人在填埋最后一道壕沟了,王克明注意到金狼骑、黑狼骑已经在整队待发,如果再任由他们冲击营寨,不用多久营寨就会被冲破。
“传令,重骑准备出寨迎敌,轻骑护佑两翼,待重骑和轻骑出战后,重骑出寨布防,轻骑营内结阵,弓箭手稳住阵脚。万岁,此处离战场太近,恐怕流箭误伤,请移驾大帐等候消息。”一连串的命令从王克明嘴中发出,大军迅速地调动起来。
石方真有心在高台上观战,“嗖”的一声冷箭从头顶射过,话到嘴边改成“战事紧急,朕不在这里影响你了”,带着何文琴等护卫下了高台回了帅帐等消息。
送走石方真,虬髯汉赵伟长出一口气,笑道:“大哥,你在这看着,我带重骑冲一下。他妈的,金狼军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老子去把那个带队的人头拧下来。”
壕沟已被填平,双方的箭雨开始交织,漠骑排成长长的阵线,缓缓地向大营压来。寨门打开,赵伟一马当先,率着无数郑骑向漠骑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