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义来到酒馆时,发现杨思齐已经到了,桌上放着好几个酒坛,看样子来的时间不短了。看到江安义,赵良铁冷着脸起身让座,和朴天豪等人坐在了外围,把最里面的桌子留给了江安义和杨思齐。
杨思齐眉头紧锁,一杯接一杯地饮酒,江安义思忖这位肯定也去了宫城发现无处借力借酒浇愁呢。微微一笑,江安义拿起酒杯喝酒,很快一坛五斤装的麦酒被两人喝得精光。
发现酒已喝空,杨思齐重重地一墩手中杯子,叹道:“难,难,难。”
隔岸观火,江安义心情轻松,招手示意让人再送一坛酒来。等酒送到,替杨思齐斟满一杯,江安义举杯相邀,笑道:“杨兄,一醉解千愁,请。”
杨思齐的双眉扬起,眼中燃起炯炯火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然后笑道:“杨某自出生以来,便知此生为逆,听叔伯们讲过太多的家仇国恨,大齐国与郑国朝庭势不两立,杨某被海天阁看中成为弟子,除了家仇国恨之外还多了振兴师门之责。”
火苗越燃越旺,杨思齐的脸上放出光来,语气坚定无比地道:“十八岁为国奔走,已是二十八年,杨某记不清自己遇到多少次生死关头,碰到多少艰难险阻,杨某此身早如锻铁,每多一分打击便坚硬一分。随着叔伯辈奔走,数十年努力大齐国已能立国西域。杨某思及其中艰辛,身边众人为之奋斗、为之牺牲,每每情难自已。”
伸手拿过酒坛,杨思齐高高举起,放声道:“敬先辈们!”坛中有酒、眼中有泪、胸中有血。
江安义默然地喝了一口酒,他与元天教是宿敌,在化州的时候有不少元天教徒死在他手中,可是这些逆党为了大齐国有如飞蛾扑火奋不顾身,让他不能不心生佩服。偶尔江安义会想到元天教,元天教声称反抗朝庭暴政救民于水火,想到刘子维、卫大昌、杨思齐等人,这些人都是人杰,若能为朝庭所用,自可为百姓谋利,岂不胜过争来杀去,两败俱伤。
目光瞟到杨思齐身后的赵良铁,江安义心中一动,当年他潜入混水寨,知道山寨中的那些水匪多数是被逼无奈的百姓,所以他才会说服赵氏兄弟投降官府,可是杨祥亮事后清算,包括赵良才、赵良汉在内的那些混水寨皆被害死,赵良铁才会主动投奔大齐国。这些年江安义没少看到官逼民反的事,细究起来谁是谁非还真一时说不清。想到当年自己也被人污陷为元天教徒,关在仁州的大牢中,那个老爹对自己温言安慰的话语至今思来仍有余温,后来得知这位老爹便是大齐国国主吴元振,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老者在朝庭的眼中怎么就会是罪大恶极的反叛呢。江安义还想着能见上一面,说上几句,可惜斯人已逝,令人不胜嘘唏。
叹了口气,江安义感到心中充满了迷茫,对面的杨思齐放下酒坛,目光却变得异常清明。杨思齐朗声笑道:“杨某一时激动,让江老板见笑了,昨日所说之事杨某想到办法后会告诉江老板的,今日且尽一饮,请。”
两人一共喝下了十坛酒,送酒的侍者看着两人眼睛发直,这两人该有多在肚子才能灌下这么多的酒,怎么走的时候也没见两人鼓胀着肚子,侍者有意地在地上看了看,酒坛是空的,地面是干的,分明真喝下去了。
回到住处,杨思齐道:“国清,你明日想办法去见见拉亚,问清楚她的打算,提醒她别忘了此次任务,如果真是偷生怕死,便灭了她。”拉亚这颗棋虽不是他亲手布下,但大齐国花了较多的心力在上面,关键时候绝不许出现脱逃之事。
赵良铁跟着杨思齐去了宫城前的广场参加法会,两人除了上茅厕根本就没办法走动,而上茅厕也有人专门引导着,一步不能走错,这样的环境下要突破重重护卫到卡络索身边行刺几乎不可能。
杨思齐沉思片刻道:“晚间我准备潜去宫城,看看能否找到二王子伯廉,让他想办法让我们接近卡络索。”
一连三天,杨思齐无功而返,王城的守卫毫无死角,整个宫墙之上都亮着火把,每隔半丈便有一名卫士侍立,而且不时还有巡逻队经过。要进入宫城便经经过广场,从空荡荡的广场接近宫墙要不被发现除非变成一只飞鸟,眼看法会就要结束,杨思齐着急上火,可是还没有想到办法。有意在酒馆中结识了几名王城的卫士和侍者,从他们的嘴中知道了一些王城的情况,可是没办法入内,这些消息派不上用场。
宋国清倒是见到了拉亚,拉亚决定在庆典之时动手,在观看舞蹈之时卡络索没有防备,应该能冒险行刺。宋国清勉励一番,表示届时有人会配合拉亚一起行动,接应她逃走之类的话。
法会已经进入第五天,杨思齐还没有接触到伯廉,不过成天在王城周围打转让他找寻到一个机会,每天寅时会有一队车辆运送新鲜的食物进宫城。杨思齐很快找到屠宰点,这里是向王城提供牛羊肉的供给点。
略施手段,屠宰场送肉的几名伙计病了,身强力壮的杨思齐和赵良铁成了老板新雇的伙计,赶着马车运送牛羊肉入王城。王城的守卫看似森严,对这些送货的人却没人查看,数罢人数便放行了。宫城内有人引着来到后厨卸货,杨思齐借着卸货的功夫迅速地溜了一圈,结合这几日听到卫士和侍者的描述,对王城的结构大致有所了解,说来也巧,二王子伯廉的住处离后厨不远。
法会进行到第六天,杨思齐又赶着货车进了王城,赵良铁替他掩护,杨思齐翻墙穿宅来到伯廉的住处,时间紧急,如果出城时守卫发现少了人就麻烦了。根据这些日子对尉车国建筑风格的了解,杨思齐直奔二王子住处所在,希望能找到伯廉,要不然过了今日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二王子伯廉有自己的宫院,前门处也有人护卫,只不过现在是寅正时分,正是渴睡的时候,门前的守卫抱着枪靠着墙在打瞌睡。杨思齐翻墙入院,伏在一丛花树下侧耳听听,没有动静,飞快地穿廊过院,避开暗处的护卫,摸着来到主殿所在。
侧窗之下,内劲一吐,窗棂酥醉,杨思齐将两扇窗棂取下,闪身入内,侧耳一听,屋内有数道均匀的呼吸声,里面有人睡觉。屋内点着蜡烛,杨思齐飘身来到床前,撩起丝幔,大床之上伯廉和一名女子正大被同眠。杨思齐在那女子的太阳穴上一点,那女子一声不吭地昏过去,伸手掩住伯廉的嘴,轻轻将他推醒。
伯廉醒来,看到床上黑影,惊恐地想要大叫,被杨思齐捂住了嘴,上面不通、下面便尿了。杨思齐轻声道:“二王子莫怕,我是大齐国的杨思齐。”伯廉安定了些,借着烛光认出杨思齐来。
杨思齐轻语道:“二王子,杨某为你所托之事而来,不过眼下遇到了难处,你想办法出王城见我,今日未初,咱们在楞哈寺的后门处不见不散。”
说完,杨思齐松开手,身形闪动,悄无声息地离开。后厨处,王宫的侍者已经在催促众人收拾好车辆离开,赵良铁急得满头大汗,杨思齐若被人发现离开后厨,定会引发注意,这趟行动就要失败了。黑影一闪,杨思齐从马后现身,赵良铁这才松了口气,两人也不多话,上了马车出了王城。
伯廉“砰砰”乱跳的心总算平静了些,挣扎着起身倒了杯茶喝下,感觉档下湿漉漉的,才发现自己吓尿了。床上的侍姬依旧在昏睡,估计是杨思齐做了手腿,伯廉换下裤子,想到床上也有尿,嫌恶地缩在软椅之中想心事。
杨思齐神出鬼没的身手着实吓到了伯廉,要知道他身处在戒备森严的王城,如果杨思齐是想要他的命,估计此刻他已经踏上黄泉路了,白天高僧们超度的亡魂多了一人。惊怕之后伯廉有些恼怒,自己请杨思齐是刺杀大哥的,他进自己的住处吓人是什么意思,有那功夫为何不将大哥杀了。
冷静下来,伯廉苦笑起来,大哥和父王的住处四周都有卫士,哪像自己和三弟只有几十名护卫,这些人还多是大哥的亲信,哪会把自己的死活放在心上,若是自己今夜被人杀了,大哥装模作样地哭嚎几句,说不定怎么开心呢。再说大哥的身手了得,当年练功之时自己和三弟吃不了苦,现在后悔也晚了。
不过伯廉也有些欢喜,杨思齐有这样的身手刺杀大哥的事便有了几分把握,大哥死后将来自己当权,可一定要多招些护卫,绝不能让人轻易地摸到自己的床边,寝殿之外一定要有人防守。
意淫了半天成为国主后的威势,伯廉总算想起了杨思齐邀他见面之事,未时、楞哈寺、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