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亮报,那两个卖肉的人是兄弟,契丹那边一家大户的奴仆,因见宋朝这边人都搬走,便就高高兴兴搬了过来,放羊过活。到了年底,因见胜州热闹,便赶了羊,来这里杀了卖钱。
杜中宵听了,皱起眉头:“此事只有他们说,没有证见,哪个知道真假?且先拿了,补到丰州的牢城营去。他家中如何,那就管不得了。现在耶律重元对洪基开战,派来的探子不少,小心行事。”
陈希亮称是。契丹打仗,很关心宋朝的态度,最近派出来的探子不少,特别是在边境地区。
杜中宵站起来,叹了口气:“签判,此次事情给我们提了个醒,很多事情,要积极重视起来。自去年以来,连番大胜,打下了河曲路之地,上下都有些懈怠。今年冬天契丹开战,细作活动,我们要加倍防范。命令各地,仔细盘查人员,如果发现不明身份的人,及时报官。”
陈希亮道:“节帅,胜州是中原进入河曲路的门户,外来人员一向很多。仔细盘查,只怕不易。”
杜中宵道:“远道而来的人,总是坐火车来,有同行人见证。没有坐过火车的,容易问出来。如果是内地坐火车过来的,总有口音,松一些就是,重要胜州周围的土著人身上。”
陈希亮点了点头,这样就容易多了。
又聊了其他几件事情,陈希亮告辞离去,杜中宵一个人坐着想心事。
除了驻军,胜州总共不足万户人家,多是营田厢军,真正百姓只有两三千户,治理起来不难。真正难的,是所有住户来的时间不久,缺少土生土长的人口。
叹了口气,杜中宵起身,站着看北边的群山。群山巍峨,一片白茫茫,在阳光下映着金色。大山挡住了南来的寒风,造就了河曲路相对舒适的气候。
河曲路的一切,多是因北边的大山而起。气候温和,加上黄河带来的灌溉水源,适合人生存。如果没有了大山,这里就跟北方大草原一样,只能是游牧民族的地盘。
就要过年了,风已经不像前些日子犀利,温和了许多,一切好像都要好起来。过了好久,杜中宵重回案边,静思来年要做的事情。这个时候,看着许多事情不顺眼,那就尽量少看就是。一切初起,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只要表面上看起来积极向上就好。
正在这时,一个士卒进来,向杜中宵叉手道:“节帅,昨日的马六郎已经查得清楚。”
“哦,详细说来听听。”杜中宵直起身,对来的士卒道。
“马六郎前几年一直在外当兵,原是麟府路兵马,后来不知去向。他自己说,是打了败仗,找不到原来部队,所以替人佣耕。后来得了机会,逃回到了岚州家中。不过许多人猜测,走失的日子,说不定马六郎在党项军中当兵,也说不准。这些事情没有证见,也难说得很。”
杜中宵点了点头,怪不得昨日见他那么奇怪。河曲路作为新辟之地,前来耕种的,除了各种原因组成的营田厢军,其余来营田的百姓,多在故乡有各种毛病。现在内地的土地依然多,不是遇到难处,谁会跑几千里路来这里。宋朝百姓不重乡土,到处迁徙,才会如此。
想了想,杜中宵道:“马六郎的事情,就如此算了吧。医生看过,让他回乡,好好过日子就是。”
士卒称诺,转身离去。
既是以前的事,仔细查清就没有必要了,往事都随风吧。河曲路现在缺人,只要没有大的过错,不必追究。愿意带着孤子垦荒为生,马六郎不管以前做过什么,都到此为止。
回到住处,小青正带了两个丫环做些面食,准备过年时享用。见到杜中宵回来,急忙行礼。
杜中宵道:“家中只有几个人,不必太过麻烦,简简单单过个年就好。”
小青道:“官人,您是节帅,一路之主,要为民垂范的,怎么能简单就好呢?做得多了,无非是送给别人说好。您说是也不是?”
杜中宵道:“你若是如此想,那就做去。去年新来,随随便便就过了年了。”
小青道:“官人一个人在这里,随便怎样就行。今年有人伺候,自然就不同了。”
杜中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回到自己书房里去了。在书房坐下,杜中宵随手翻了两本书,都读不进去。看着窗外小青带着两个丫环忙碌,不由想韩月娘让她来的意思,一时有些心乱。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很快就临近年关。在边地家人不能随军,军中过年的气氛不浓,倒是外面一天热闹似一天,渐渐天天锣鼓不停。
杜中宵、富弼和张昇等人站在游廊,看着几个士卒挑着鞭炮,呯呯嗙嗙放完。又点起几个烟花,看着火焰窜上半空,杜中宵道:“若是有几个孩子,此时必然热闹得紧。”
富弼道:“自然是这样了。帅府之中全是外地人,没有孩童,再是热闹,也觉冷清不少。”
杜中宵道:“今日是小年夜,军中备了酒饭,一起用餐。天气寒冷,早早用完,早早回去歇息。”
张昇道:“节帅,今天的日子,不少人约了拼酒,怎么可能早早用完歇息?一年一次,自该热热闹闹的才是。我已命军中,除了轮值和有事的人,今夜都尽情享用。”
杜中宵道:“如此说,也有道理。好,我们几人,一样不醉不归!”
说完,又看了一会放烟花,便与几人一起,到了后衙。此时晚上天气寒冷,院中围了帷幕,分成一桌一桌,各自饮酒吃肉。杜中宵等人,则被安排在了屋中。
到主位落座,不大一会,纷纷到齐。除了杜中宵、富弼和张昇三人,还有李复圭和田京两位经略判官,以及安北军的都指挥使张岊。其他的人,都在外面落座了。
倒上酒,杜中宵道:“去年此时,初来胜州,一切都简单。一年的时间,再看四周,去年的旧人一个也没有了。他们去京城的去京城,在外值守的在外值守,纷纷高升。只有我一个人,还在这里,与你们用些酒饭。等到下年,不知又有何人高升。且饮一杯,祝诸位早早升官!”
众人一起叫好,一起饮了酒。
富弼、张昇两人劝了酒,便就打住,一边喝酒,一边说些闲话。现在军中的情形,地方上的各种事务,旁边契丹的战事,倒也其乐融融。杜中宵看着众人,一边喝酒,一边听他们讲着各种故事,说着附近的生活。这种生活,才是杜中宵曾经熟悉,也是他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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