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贼!”
骏马奔腾,蹄声如雷。
九爷手持白腊杆冲在最前,黑色的斗篷极力鼓舞,身旁紧跟他女儿钱三娘,同样黑色的斗篷飞扬,她双手持着狼牙棒,高挑的身形踩在马镫上,冷艳,又致命。
他四儿子,还有李如婉紧跟在后,特别李如婉,两手都持着斧头,沉重锐利,一看就让人头皮发麻。
又有余下的镖师骑兵紧跟,他们参战四十二骑,除去河对岸诱敌的钱礼魁等五骑,三十七骑,旋风般从赵耳山杨家圩废墟冲来,很快冲入后方流贼的厮养队伍中。
这边驴、骡、车等在不宽的官道上散了满路,骑兵队一冲来,这边的厮养队伍就是一片大乱。
这些厮养,只是马队中的辅兵,平日运粮,做饭,造械,从事队伍内各类杂务,一般只配备短刀匕首防身,大刀长矛弓箭什么较少,更没什么战斗力。
何况前方的马兵精骑都被打败了,攻山的队伍更嚎叫着从山上溃逃下来,众厮养正惶恐不安,只想着逃命,再数十骑兵从后方冲来砍杀,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九爷等人冲入,沿途冲撞砍杀,也不知撞翻了多少人。九爷手中的白腊杆挑、划、抖,如长了眼睛似的。钱三娘更为暴力,流贼被她狼牙棒带一下,碰一下,不死就伤。
李如婉双斧劈划着,人头残肢不断带起,氤氲的血雾伴随她的身躯。
众骑冲进来肆意劈砍,众厮养拼命的大叫,本能的往前方逃去,然后又与前边官道上的流贼,山下逃下来的残贼冲挤成一团。然后众贼嚎叫着往南边逃去,汇成浩荡的溃逃潮流。
东面不能逃,那边往睢宁,谁知道还有没有乡勇?
西北面凶悍的乡勇正追下山来。
西面官道,又有睢宁乡勇的马队杀来,众贼无路可去,就往官道的南面逃。
这边南面开阔,毫无人影,虽然官道南面仅仅百多步外,就是连绵的沼泽地,洼塘地,但也只有这个方向能逃了。
兵败如山倒,所有流贼都惊叫着逃命,动作快的,抢到马匹。动作慢的,顾不得拉马,就慌不择路往南边逃去。然后陷入沼泽地有之,摔入水塘中有之,一片凄厉的大叫。
山上的铳兵与枪兵追下来,先对着官道上混乱的人潮打了两阵排铳,打得那边的流贼更是惊天动地的惨叫,然后慢慢追杀。
“砰!”
管枫开了一铳,一个马蹄陷入烂泥,正拼命鞭打胯下坐骑的流贼,身后就激起一股血雾。他大叫着摔入身下的烂泥中,四肢仍然不断的扑腾,身上涌出的血,很快将旁边的泥泽地染得腥红。
管枫与身边的呼延晟互视一眼,露出得意的笑容。
然后他一拉下弯的铜栓机,金属的脆响中,露出里面白烟弥漫的后膛口,就从挎包中取出一发定装纸筒弹塞入,推入铜栓,右按卡住,使引药倾入火门巢内。
二人持铳在烂泥中行走着,深一步浅一步,还好有流贼开辟出的道路,还是安全的。
很快管枫又找到一个目标,他一下将击锤扳下,瞄向一个水塘边奔逃的马贼,又扣动板机。
轰然大响,那马贼惨叫着摔下马来。
呼延晟也开枪击倒一贼,看身边不远有一片沼泽,此时正有几个流贼陷入其中,情况好的腰部还在上面,睁大眼睛吼着,情况不好的只余一个头,双手露在外间挥舞。
呼延晟倔强严肃的脸也不由有一丝恻然:“这样死,真的惨。”
管枫无所谓的看着,他剑眉一扬:“惨什么?我们才惨呢,满靴满衣的泥,回去难洗。”
雪蹄胭脂马一声嘶鸣,止步不进,钱三娘收起自己的马弓。
方才她又射杀了好几个逃命的流贼,然后前方一大片芦苇地,芦苇地中间,一大堆流贼正在绝望的扑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下陷。
却是钱三娘等人追杀,他们慌不怿路就陷入了前方的沼泽地中。
看着这些流贼绝望哭嚎的样子,叫声惊天动地,钱三娘眼眸微垂,“刷”的一声,她从腰间抽出自己的两杆手铳,“砰……”,她右手开铳,击在一流贼头上。
血花腾起,那流贼瞬间不叫。
“砰……”,凌厉的火光喷出,她左手又开了一铳,又一流贼头脑开花。
“砰砰砰砰!”她左右开弓,硝烟滚滚,弥漫的白烟大作,等铳声停后,前方没有流贼再叫,所有身体缓缓沉下,只余腥红的血液不断涌出。
看着周边人不明白的样子,钱三娘只拨马回转,留下一个清冷的声音:“算了,给他们一个痛快。”
……
浓烈的血腥气充斥口鼻,官道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死人与破败的兵刃旗帜。间中夹着一些黑烟翻腾,碎肉残肢,那是火炮造成的。人马尸体到处都是,流出的鲜血,似乎要湮没到人的脚跟,烂泥浸泡成了血泽。
未死者躺在地上呻吟挣扎,叫声凄厉难言,这是一幅惨烈的画面,仿佛便是十八层的阿鼻地狱。
人声鼎沸,队兵们收整着战场,将各件散落的兵器收起来,毡帽斗篷也是需要的,特别盔甲,不管完整不完整,都收起来。
同时押送俘虏,救治自己的伤员,顺手给流贼伤员一个痛快,他们当然不可能救治他们。
不时有人眉欢眼笑从南边牵来马匹,驴、骡等物,几骑战马奔腾过来,钱三娘与李如婉下马,斗篷飞扬撩起。
二人正笑着说什么,钱三娘手提两个龇牙咧嘴的人头,李如婉则打乱首级发髻,几个人头提挂在背后,看二人说笑样子,就象刚从菜市场回来,背负回来几个芋头。
杨河沿官道看着,身边伴着陈仇敖,张松涛,杨大臣,韩大侠,曾有遇,九爷,罗显爵等人。
他看着四周,眼中满是抑止不住的欢喜,以六百乡勇对战一千八百流贼,他们大部分还是精骑马队,结果自己胜了,还是大胜,有了这么大的收获。
看路边跪着一些流贼,那是投降的贼寇,往常他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此时却个个惊恐畏惧,有如泄了气的皮球,队兵们过来押送,就乖乖的跟着过去。
杨大臣看看他们,转看身边一匹战马,他又拍又摸,眉欢眼笑:“啧啧,看这骏马,相公,这一票我们赚大了。”
他得意洋洋对身旁韩大侠道:“老韩,战前你还劝阻,现在没话说了吧。”
韩大侠道:“打赢了当然好了,不过某还是那句话,兵凶战危,每一仗我们都要慎重。”
话是这样说,他严肃的脸上也露出欢快的笑容。
九爷哈哈大笑道:“全靠杨相公运筹帷幄,我新安庄才能有如此大捷。”
九爷看着粗豪,但一直非常会说话,他现在还处于摸索阶段,因此说话时就很玲珑。
看着周边惨烈战场,九爷心中也是惊叹,这一仗胜得不容易,流贼闻名遐迩,可止小儿夜啼的角色。他们近两千人,大部分还是精骑与马兵,对上普通的县城,往往可轻而易举拿下来。
结果己方赢了,还是大获全胜,九爷份外觉得加入新安庄,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队兵们的战力也让他心惊,此战骑兵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并没出什么力。但想想因为骑兵队的哨探,才获得重要情报,杨相公才能设伏,取得这样的收获,又觉得欣慰。
众人来到厮养队伍,这边众多的驴子、骡子、车辆汇集,内装载大量的物资,甚至有不少粮草。
杨大臣只是咧嘴笑着:“发财了,发财了……”
张松涛脸上露着满足的笑容,有了这些收获,新安庄的力量又可壮大了。
很快众人统计,分门别类,战马什么牵到一堆,膘马一堆,骡子驴子一堆,壮牛一堆。又粮草物资一堆,兵器盔甲一堆,流贼散落的各类旗号很重要,也收罗一堆。
连各坐骑的马褡子也有搜看。
此时正是未时,大战说起来惨烈,但其实没打多久,加上追逐流贼什么,也不过用了一个小时。
现在不过未时中,差不多下午两点。
粗粗的统计一下,对杨河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马骡,银两,粮草,盔甲了。
统计结果,共缴获完好战马四百五十匹,膘马,骡子,驴子共六百五十匹,还有健牛二十多头,死马五十多匹。
从俘获流贼口中得知,此次前来睢宁,他们五百精骑,拥有战马六百匹。五百马兵,有人有战马,有人骑膘马,极少量骑骡子。这样流贼精骑马兵就共骑来战马膘马一千一百匹。
他们后面的厮养队伍共带骡子、驴子三百匹,他们的队伍,一共就有马骡一千四百匹。
此处有马骡一千一百匹,连死马什么算上,可推算逃走的流贼,共骑走马骡二百五十多匹。
虽然有些遗憾,但杨河已经心满意足,这乱世中马骡何其难以获取,自己却一下子获得马骡一千一百匹,还有五十多匹死马可以吃肉,这是空前的胜利。
当然,这种好事恐怕可一不可二。
对东进的流寇们来说,以后肯定会重视上自己。
伏击战,或许只有这一次。
部下也都是兴高采烈,很长的时间内,庄内马匹都不缺了。
连早前哨探缴获的百匹马骡,现新安庄共有战马五百多匹,膘马、骡驴什么,数量更是庞大。
搜索马褡子,还发现白银碎银共有八万多两。
流贼财产都随身携带,各精骑马兵,身上有几十两,百两银子很正常,有的甚至有更多。
发现这些白银,让杨河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库存十万两银,一万石粮,因吸纳流民的缘故,已经超出了预算。有了这些白银,自己这一年的发展,又可以气定神闲了。
看完马骡银两,官道上还有独轮车五十多辆,大车十辆。
内中物什杂多,帐篷,锅壶等等,特别载运大量的粮食豆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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