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到了。”
第二道土墙后面,右翼位置,九爷钱仲勇等人聚在墙后。
众人手中持着旁牌,一些人旁牌上还插着箭矢,却是流贼攻打右翼,很多箭矢抛射到他们这边来。
九爷看着那边,厚实的身上披着镶铁棉甲,黑色斗篷,就满是沉稳与气概。他旁边站着大儿子钱礼魁,四儿子钱礼爵,还有万叔、黎叔、谭哥儿等人。钱礼魁依然沉稳,钱礼爵的脸上就满是跃跃欲试。
钱三娘与李如婉也站着,都持着旁牌,上面满是横七竖八的箭矢,虽是女子,气势却不输旁边的骁勇男儿。
特别钱三娘魔鬼身材,凹凸有致,一双大长腿高过旁边男人许多。加上气质偏冷艳,马鞍插筒内插着狼牙棒,黑色的斗篷飞扬,那股气势就压过旁边很多人。
现在骑兵队话语权,钱三娘已经压过大哥钱礼魁了,弟弟钱礼爵因为总想找姐姐借钱,也越来越讨好她。
此时众人看着,韩官儿指挥的盾阵依然屹立,但攻打的流贼,在墙上墙下的打击下,已经哭爹喊娘,狼奔豕突。
九爷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这就是战场,比往日走镖生涯刺激多了,让他回忆起年轻时的情形,那时跟着大哥他们打鞑子,更刺激。
只是刀箭也无眼,他五十骑兄弟,这段时间或死或伤,只余四十骑能战。
骑兵也难练难找,补充艰难,特别马术娴熟,能马上劈砍,甚至会骑射的人。
骑兵队恐怕很长时间内会缺员了。
只是入了新安庄,九爷就不后悔,他相信杨相公会为他补足人数的。
为了女儿,他更会拼搏。
他就喝道:“都上马!杀出去!”
立时众人都翻身上马,显示出精湛的骑术。
此时他们装备也不错,都有棉甲,手铳,还一色背着弓箭一体囊。
钱三娘也跃上她的雪蹄胭脂马“小点儿”,右手抽出重剑,左手抽出三眼燧发新安手铳,只以双腿夹着马腹。
望眼身旁的李如婉,同样如此,一手持斧,一手持铳,同样以双腿操控马匹。
她的存在有些特殊,其实她不鸟骑兵队中很多人,也不鸟新安庄中很多人,只服钱三娘,杨河两个。
钱三娘对她有救命之恩,杨河则所作所为让她佩服,按李如婉的话说:“爷就服杨相公。”
“杀贼!”
前方盾阵已经让开道路,正面战场更杀声震天,却是杨大臣,陈仇敖等人纷纷杀了出去。
九爷侧翼马队一样冲了出去,他单手持着缰绳,一手持着白腊杆,一马当先,策马最前面。
他大儿子钱礼魁亦使用白腊杆,策马右后翼,钱三娘居左后翼,李如婉再居左后翼。
余下万叔、黎叔、谭哥儿等镖师骑兵跟着,四十骑就是气势汹汹。
马蹄轰隆,众人初是慢跑,越过满地的尸体鲜血,再是加速,潮水般往前涌去。
蹄声若雷,就夹着难以想象的气势。
这边的流贼正在狼奔豕突,太多的人满头满脸的白灰,如热锅上的蚂蚁乱叫乱窜。
四十骑冲去,就是一片惊恐欲绝的尖叫,一片声的身体被战马撞飞,甚至踏在众蹄下的骨头碎裂声音。
钱三娘控马奔驰着,胯下的马匹与她心意相通,随着她夹向的力道转向或是奔腾,前方一个流贼弓箭手正在尖叫,雪蹄胭脂马“小点儿”不客气撞了上去。
那流贼飞出去滚在地上,然后马蹄又是不客气踏上。
那流贼凄厉的尖叫,伴着骨骼碎裂的渗人声音。
又有一个流贼火器手大叫着要举起手中鸟铳,钱三娘手铳一举,“砰……”手铳的爆响,浓烟滚滚,凌厉的火光弥漫铳口,那流贼翻滚出去,胸前鲜红的血液喷洒,手中的鸟铳也是远远抛了出去。
然后她雪蹄胭脂马从一流贼刀盾手身旁掠过,重剑一挥,“噗”的**被劈断声音,那流贼头颅就高高飞上天空,飞溅的血雾洒在了钱三娘的身后。
马上劈砍,力道、眼力、时机都非常重要,初学者经常劈不到人,用力过猛的结果,往往就是马刀等兵器经常劈在自己马头上面,甚至自己倒栽葱从马上栽倒下去。
这需要多年练习,便是在流贼中,衡量你是马兵还是精骑的标准,也是看你马上劈砍能力如何,马术娴熟,仅仅是基本的门槛罢了。
“砰……”身后侧的李如婉也开了一铳,一个持三眼铳的流贼火器手被她打翻在地。
蹄声如雷,九爷骑兵队四十人,与圩墙壕沟保持平行,数十精骑气势汹汹,从土墙内出列,直直撞出去,一直冲撞到西圩墙与北圩墙的交界处为止。
这边就颇多烂泥苇丛了,使得西圩墙,北圩墙外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西面干燥,北面多苇草水塘。
他们这一冲撞,也不知撞翻、劈翻、刺翻多少流贼,沿途所过,就有若橡皮擦,将矮墙壕沟右翼遇到的流贼擦个干干净净。
未被骑兵队冲撞到的流贼更是恐慌,尖叫着就往大阵那边逃去,形成溃逃的浪潮。
“侧击到左翼去!”九爷大声喝道。
他看得清楚,流贼大阵那边仍然森寒,步卒,马兵精骑众多,还有众多的火炮,就算这边流贼溃败,以自己区区四十骑,驱逐他们溃兵冲阵是不可能的。
特别眼角窥到,正面土墙那边,还有四五百马步流贼驻在二百步外,自己若驱赶过去,他们从侧翼冲来,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侧击,侧击正面土墙的流贼,然后一路侧击到左翼去,彻底打垮这波攻城的流贼再说。
立时他们纷纷转向,或单手持缰,或仅以双腿控马,一个旋转后,四十骑精骑,又旋风般的往正面土墙冲去。
……
此时杨大臣等人已杀出矮墙壕沟,以陈仇敖突击队,曾有遇哨探队为前锋,七十个铳兵跟着,还有颇多的社兵跟着杀出来。
这边战场,流贼攻打人数饥民千余人,押阵监督步卒百余人,又有高哨头突击劲兵二三百人,谢君友等人马步四五百人,但一番搏战下来,饥民或死或逃,高哨头都被打成碎块。
墙内乡勇更杀出来,领头的还是些身披铁甲的彪悍之士,不说余下饥民大叫,便是残余的流贼步卒,亦是纷纷大叫,恐慌的向后面逃去。
二十个铳兵越了上去,打了一阵排枪,让他们更恐慌惊叫,汇成更汹涌的溃逃人潮,内还有颇多的饥民尖叫着,或跪或逃。
被驱赶冲阵的饥民千余人,死了三百多,逃入墙内三百多,余下几百人也不少,他们夹在众贼中,好大一片。
谢君友恨恨看着,正面土墙战场失败得太快,前方几阵排铳后,正面的饥民步卒就乱成一团,他本来想让高哨头退下来休整,让蔡哨头领人上去。
然很快那方放开土墙缺口,高哨头等人趁机攻去,极短时间就被打溃,他听后方鼓声仍然急促响着,还想着让蔡哨头上去接应替换,却不想土墙后的守军却反攻出来了。
然后溃兵夹着饥民纷纷涌来,他更听到左翼那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使溃兵饥民更是尖叫。
他心下惊竦,难道义军攻打的防线左翼也失败了,他们马队也追杀出来了?
正想着,就见前方声嘶力竭的喊叫,黑压压的饥民步卒慌不择路的奔来,那种速度,每息怕有好几步。
他马步聚在这二百步距离,人数虽多,有四五百人,而且还未受了任何伤亡,但这些溃逃之人汹涌冲来,恐怕瞬间就会将他们冲个七零八落。
谢君友饱经军伍,自然知道溃逃的人最没有理智,不论谁挡在他们前面,都会挥舞兵器,甚至用牙齿,用拳头,将阻挡他们的人打倒。
然后那睢宁乡勇的马队趁机冲来,谢君友想想就不寒而栗。
只是他不甘心,这是他戴罪立功自赎的机会,而且才刚刚第一波攻打啊。
他正想咬牙让步卒击杀溃兵饥民,重整旗鼓,看试着能不能挽回局面,却见身旁一直掩在马下的孙有驴“驴爷”,已是敏捷的跃上战马,然后驴爷大叫道:“大掌家,快走!”
不由分说,上前就扯过谢君友的缰绳,往大阵那边绝尘而去。
驴爷身旁几个老匪亦是有样学样,纷纷策马跟去。
个个动作灵活之极,显然逃跑经验非常丰富。
……
“往左翼去!”
九爷四十精骑侧面冲来,激起正面攻打土墙壕沟流贼的极大恐慌,更快的往后逃去。
看二百步外那四五百马步流贼一样逃跑,己方右翼与正面敌人都解决了,最后余下左翼,九爷就吩咐马队往左翼去。
他们马蹄滚滚,继续侧冲而去,二百步距离,转眼就到,就听这边一阵排铳声音。
却是冲出墙的铳兵七十人,也有二十人逼向这边,不由分说,就从侧后面,对着这边一样慌乱的流贼扣动板机。
他们有些还是张能的马队,分成多股,小跑着对墙那边不断抛射,排铳一打来,就是一阵人叫马嘶。
然后九爷的骑兵队旋风般的冲去。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中,钱三娘的重剑一个挥劈,一个马贼下意识举起手中马弓抵挡,却丝毫作用也没有。
血雾腾飞,两马相错刹那,借着马力,那马贼一大半的身体就被劈开了,尸体掉在地上,五脏六腑就是哗哗的流出来。
瞬间这方抛射的马贼七零八落,纷纷逃跑,甚至又百多步外张能那边见势不妙也跑了。
然后马队腾腾,就从侧后面冲向这边攻打侧翼的流贼步卒们。
这方流贼,他们押阵与攻打的人数三百五十人,刀盾手、弓箭手、火器手都有,但刚刚遭到墙上猛击,灰瓶,万人敌,火铳,甚至火罐不断打来,早慌乱一团,杜哨头拼命咆哮也没用。
猛然腾腾马队从后方冲来,更惊恐欲绝的尖叫。
钱三娘猛然马蹄踏上,杜哨头正在咆哮,猛的听到动静,惊恐的一回头,就被钱三娘雪蹄胭脂马“小点儿”踏在马下。
他凄厉的嚎叫,身上骨骼碎裂声声,然后钱三娘马匹过去,后方又是急促马蹄踏来。
待众骑过后,杜哨头已成血肉模糊的一堆碎肉。
然后骑兵队继续冲撞,践踏,劈砍,这方不大的范围中,就满是与杜哨头一样,地上一堆堆血肉模糊的东西。
还有众多流贼步卒被冲撞逃入壕沟内,就在城壕水中不断扑腾,挣扎,哭叫。
圩墙上的铳兵,防守矮墙壕沟的剩余铳兵,还有罗显爵的杀手队,就对着他们不断射杀,刺杀。
壕沟中满是尸体,内中的积水,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钱三娘策马走着,耳边听到流贼后方无奈的鸣金收兵声,她胯下的雪蹄胭脂马就是一声痛快的嘶鸣。
“唏律律——”它的前蹄高高扬起,激得钱三娘的斗篷亦是高高飘扬。
忽然她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呻吟,然后是凄惨的,断断续续的呼救声,那声音好象不久前有听过。
她举目看去,就见不远处草地上,一个二十多岁,神情憔悴的女子躺在血泊之中,正拼命对她伸着手。
她身旁李如婉不由惊讶:“好象这女子是那喊‘义军老爷饶命’的女人,被劈这么多刀还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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