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亚德朝艾布·***抱胸行礼道:“我这里应该有你感兴趣的好消息,我尊敬的艾布大公。”
“西边能有什么好消息,河中吐火罗人的起义,还是库法的反扑?”
“大公,不是西边,而是东边来的消息。”齐亚德难掩脸上的嘲讽神情:“这些粟特蛮子跪在地上摇尾吹捧的大唐主人来了,不过不是带着封赏,而是高仙芝带刀枪,把他们当做羔羊给宰了一通。”
艾布·***眉头舒展,抬起手指说道:“这高仙芝应当是帮了我们大忙,我们正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让河中九国的粟特人重新认识我们***,重新认识阿拔斯哈里发的光芒下的***,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全面控制这里。”
齐亚德单手托着胸膛说:“那你要我怎么做?”
艾布***从石台上站起来,伸手揪着下巴上的苍须沉吟道:“命驻守撒马尔罕的卡布尔率军进驻怛罗斯,命木鹿城的十五万驻军分别进驻布哈拉和撒马尔罕,由你亲自统率。记住,这是正常的防区轮换,不要让外人看到我们的意图。”
“遵命。”齐亚德面色有异,奇怪地说道:“大公您为何要派如此多的人,政局对我们府来说还不稳定。”
“没有关系,”艾布·***神态安详地笑着说,让他看上去倒像一个慈祥的父亲:“当初我父母皆为奴隶,我从主人家中逃出来当过几年商贩,跟着老生意人们学到了一点信条,其中有一条就是,当你觉得一桩生意有利可图时,就可以不惜成本,不惜价钱去实现他。”
齐亚德又问:“那你对我的要求是什么,让我在此战中取得多大的胜利成果?”
“我们要拿下安西四镇。”
齐亚德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当真?”
艾布·***又笑出声说道:“他们商人还有一个信条,那就是卖买东西的时候要报最高的价,等待你的对手把价格杀下去,然后才能达到最好的心理预期。拿下安西四镇就是我们要报的最高价,但我们的心理预期是将九国粟特人完全地纳入我们的统治之中。”
齐亚德翘起拇指感佩地说道:“大公高明,齐亚德佩服。”
艾布***又转身坐了下去,对齐亚德再三叮嘱道:“我将所有派去河中去的军队都交给你来指挥,切记不要贪功冒进。第一,不要在别人的主场打仗,而是要把他们吸引我们的主场来,第二要利用粟特人对高仙芝的仇恨,要尽量分化他们的盟友,将他们转变为我们的盟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获得了真正最终的胜利,就要想办法扩大胜利,把败军的死亡压榨得一粒不剩。”
齐亚德悚然,右手贴在胸前微微鞠躬之后,才缓缓地向后退却。
……
长安城上元节日的氛围刚刚散去,金吾卫开始整肃街道清扫大路,以迎接得胜回京叙功的安西节度使高仙芝。
距离上一次高仙芝回长安,才隔了两年时间,他就以卓越的战功给皇帝交上了满意的答卷。
他带领着队伍从金光门进入,虞侯们打着旌旗在前方开道,绛红色的三辰旗迎着西北风猎猎作响,横吹队跨马分列两旁,手中端着唢呐鼓足了腮帮,所吹奏的正是李嗣业献给长安的《将军令》,透亮的声调慷慨激昂,使得牙兵们气势昂扬,铁靴踩在地面上发出咔咔的声响。
百姓们站在坊墙边聚众围观,纷纷交头接耳,称赞高中丞所获的卓越战功。
队伍的后方押解着四个囚徒,因为他们曾经身份尊贵,高仙芝没有用那种简陋的囚车,而是用密封的墨车运输。
当队伍行至城西北的开远门时,太监袁思艺带着圣人的旨意骑马来到他们面前,扯着尖锐的嗓音高声喊道:“宣旨!”
高仙芝带头翻身下马,众人拜伏在地叉手:”诸将接旨!”
袁思艺从身后的竹筒中取出黄绢,哗啦一声在手中拉开,高声念道:“门下!大宛都督府都督那俱车鼻施世受皇恩,不思报国,居心叵测,勾连突骑施移拔可汗意图谋反。特下旨在开远门外就地处斩,传首兴庆宫!制书如右,符到奉行!”
皇帝的圣旨下达,高仙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回头淡然地挥手:“交人,行刑!”
立刻有一队牙兵从节度使队伍中跑到队尾,把墨车的板厢门打开,将瘫软成一堆的那俱车鼻施拖了下来。
这位石国国王心胆俱裂披头散发,双腿已不能行走,被两人硬拖到城门口。他口中犹在高呼:“我冤枉呐!我冤呐!高仙芝!你个生儿子没**的畜生!老子在地府化作厉鬼等着你!”
高仙芝脊背一冷,面沉如水地回过头来,又大声下令道:“堵住他的嘴,快快动手!”
移拔可汗却也算一条汉子,他被搀下车后挣开两个押解的兵卒,双手双脚挂着锁链,抬头挺胸傲然往刑场而去。
两人的头颅落地,被装进了黄稠锦盒中,由袁思艺带来的龙武军卫士端着,伴随着节度使的大队一同前往兴庆宫。
围观的官吏们疑惑不解,罪人既然已经押解到了长安,圣人为何就迫不及待地砍下了他们的头,能见死人而不能见活人?
这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当时高仙芝还在长安城外的最后一座驿站停顿,入京献俘的消息最已经传到了兴庆宫中。
李隆基龙颜大悦,当即就要下旨让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太府卿杨国忠却捧着一卷弹劾奏疏走进了勤政楼中,这封奏疏上是李嗣业给编写的黑材料。
杨国忠站在殿中躬身说道:“陛下,高仙芝虽有大功,也有大罪,不可加赏,反而要重罚。”
李隆基皱起了眉头,这杨钊历来只捡好听的说,今天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居然要弹劾高仙芝?
“高仙芝何罪之有?”
杨国忠朗声开口:“陛下请容我一一道来,高仙芝其罪一,诬陷石国国君与突骑施可汗勾连,兴兵攻城。其罪二,他攻入石国都城后,洗劫了皇宫获黄金四万余两,以十三白驼敛为私财,又放纵士兵烧杀抢掠,使昭武九胡人人自危。其罪三,突骑施经历数劫,早已孱弱不堪,他却以欲加之罪进攻碎叶,俘虏移拔可汗,致使突骑施人畏之如虎。他又多次袭杀对他不满的粟特胡商,并夸报功勋为破九国胡。高仙芝此举将致使我大唐在西域丧尽诸胡之心,请陛下明察。”
李林甫站在一旁静静倾听,等他讲完之后,才冷不丁地问出一句:“杨国舅,你身居长安,如何对西域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描述得如此详细?”
杨国忠示威地回视了李林甫一眼,坦然说道:“圣人,这不是国忠拟写的奏疏,而是陇右道采访使李嗣业所撰写,他以采访使的身份陪同高仙芝出征,对高仙芝毁坏朝廷威望的行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才写了这样一封奏疏,又怕被某人半路截了,才转交由臣呈送给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