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高继恩正躺在帐中歇息,忽然听得外面嘈乱喊叫之声,连忙起身掀开帘幕去看,却见燕小四身披铁甲,身后跟着两人提着横刀大步而来。
他摆出朝廷中使的官威斥责道:“燕小四,你他妈的是怎么搞的!乱哄哄的连几个人也管不好!”
燕小四丝毫不搭他的茬,快步走到他跟前,高声喊道:“宦官作乱,致使河西军兄弟哗变!大家诛之而后快!”
李中使霎时变了脸色,惊惧地倒退两步,挤出生硬笑脸:“燕兄弟,切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谁他妈的是你的兄弟!”燕小四抽出横刀,对准他的胸口扎了进去。
这时众军将才完全相信,燕副使是真的要带他们哗变了,各自高声下令道:“快,把另一个宦官中使给杀了,前去鱼朝恩的营帐把他制住!”
鱼朝恩可不同于这些监军,他手底下是有自己的牙兵队的,这些守住帐外的兵卒看到河西军挟众而来,立刻跑去把睡梦中的鱼朝恩叫起:“大使快跑!河西军哗变了!”
这太监慌忙从毡上爬起来,连外衣都没有穿,只穿着白色中单往营外逃窜。
愤怒的兵卒们冲进营帐,才发现鱼朝恩已经跑了。他们正要追赶诛杀,燕小四却跑来大声喊道:“不要再管鱼朝恩了!如今主公正在相州与魏州边境,我们拔营起寨,过去与他汇合!”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兄弟们,起寨!往魏州!”
……
北庭行营节度使段秀实大营中,戴望快步穿过营间的篝火,站在中军大帐前叉手道:“中丞,卑职戴望求见。”
段秀实尚未入睡,手捧着书卷披着外袍道:“戴副使快请进。”
戴望在帐门口站定,把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狰狞的疤脸。段秀实看到他的疤脸后大吃一惊,竟然不知该如何说话。
“我真名并不叫戴望,而是徐宾,天宝三年,上元灯会的那一场大火,玄元灯楼爆炸,天子神秘失踪,如今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我以为能够唤醒皇帝,也以为能够改变朝局。但局势并不如我所愿,庸碌之辈依然在朝,野心虎狼盘踞在野。如今神州浩劫,苍生流离,百姓给予厚望的朝廷在做什么?内部争权夺利,上下倾轧,有志平定天下的功臣被疑,九节度使围攻相州却互相猜疑……”
“等等,”段秀实打断他的话,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河西军今晚哗变,已经拔营撤向相州魏州边境,主公在那里等我们,段中丞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今晚就做出你的决断,从邺城下撤离就意味着与朝廷划清界限。”
段秀实呆立了片刻,快走两步上前握徐宾的手说道:“主公与徐先生如此信任我,段秀实岂能相负,我这就传令全军,拔营而走追随主公。”
“传我军令,三军撤出邺城往魏州方向撤退。”
……
田珍和李崇豹、赵崇玼三人站在安西军主帅的营帐中,双手抱胸对坐在案几前的封常清说道:“封中丞,还请你速速下决定,如今主公归来,我们兄弟又可以聚在一起了,何必受太监的鸟气,受朝廷的摆布。”
封常清揪着胡须叹了口气道:“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邺城即将失陷,叛贼安庆绪也即将平定,届时史思明孤掌难鸣,现在这个时候突然撤出战场,会致使九军大败,你我也将会落得一世骂名。”
田珍神情急切地说道:“封中丞,朝廷什么尿性你也知道,当初臧希液立下大功,但因为被朝廷忌惮,被夺去河西节度使职位,中丞难道还要做忠诚孝子么?”
“朝廷并未有负于我,封常清岂能背负这不忠不义之名?”
“封将军,大夫昔日待你不薄,如今为何要弃大夫而追随所谓的朝廷?”
田珍面色通红,眼看就要瞪眼发火,却被李崇豹伸手拦住。崇豹上前半步,朝封常清躬身叉手道:“师父,这些日子来感谢你提携教导之恩,只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必须追随父亲的脚步。如今局势如此,我们人各有志,念在我们和军中兄弟昔日的情分,我们好合好散可好?”
封常清揉着眉头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是最不伤和气的办法,愿意跟你们走的兵卒们你们尽管带走,愿意留下来的,也可以留下来。念在往日的情分之上,今夜我按兵不动,明日朝阳升起之后,我们就算泾渭分明,若将来在战场上相见,各位不必手下留情。”
封常清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多谢中丞。”李崇豹三人郑重地朝封常清叉手,转身走出大帐。
田珍气呼呼地嚷嚷道:“当初主公下野的时候他怎么说的,现在突然反悔,我真想一刀砍死这货。“
李崇豹神情轻松地开口:“人各有志,将军不必过于介怀,不愿意真心跟随父亲的,即使今夜强行迫使他们归顺,日后也会有许多麻烦,现在正好可保证队伍的忠诚度不被稀释。”
他们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营中,召集自己的手下宣告:“我等将前往魏州边境追随太尉,愿意与我们同去的,跟随我弃营前去!”
于是三营将士皆牵马出营,在漆黑的夜幕中手执火把,朝着东方奔驰而去。
李崇豹、田珍、赵崇玼所带走的是安西军中最精锐的骑兵军和陌刀队和疏勒军一万余人。行军司马马磷见状,连忙跑去封常清的营帐问道:“中丞,为何要任由他们带兵离去,安西军割裂之后还能称之为安西军吗?”
“人各有志。”封常清摇头感叹道:“想不到李太尉一世英名,功成名就蛰伏之时竟然会脱离长安,来到这相州附近竖起反叛大旗。他当初统辖陇右三镇,为天下兵马副元帅,麾下掌军二十万的时候都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
李嗣业率领二百余骑从怀州北上,从河阳桥过黄河,过桥之后放火烧掉河阳桥,惊动了当地的县兵,经过一场短暂的激战之后前往卫州,经过十几日跋涉后最终到达了魏州与相州的边界。
这是他军事生涯中最危险的时刻,史思明的叛军前锋距离他不足三十里,敌军大营就直接驻守在魏州。他不得不昼出夜伏来躲避兵锋。
九月三十日清晨,河西军率先到达相州与卫州的边界,叛军前锋以为唐军要腾出手里对付他们,连忙将前锋部队撤了回去。
李嗣业通过叛军的动态,找到了河西军的踪迹,当即率领二百余人朝风中飘扬的河西军军阵赶去。白孝德率领的飞虎骑左翼看到有一支小队接近,立刻命众军上马警戒,将角弓挽在手中高声喝问道:“你们是那部分的?”
李嗣业骑着黑马上前,喜悦地大声喊道:“白孝德!”
“主公?主公!”
白孝德喜出望外,策马奔至李嗣业面前,翻身下马跪地叉手,李嗣业连忙下马将他搀扶起来,笑着说道:“你我重聚,也不枉我等了这几日。”
他手执马鞭进入河西军军阵中,麾下诸将纷纷上前来拜见,兵士们举起手中的长矛欢呼。
“主公,听闻河西在吐蕃人的进攻下支撑不了多久,将士们心中都很忧急,主公能回来我们很高兴,只盼主公带我们打回河西老家去。”
李嗣业站在高处,对将领们许诺:“诸位兄弟,河西北庭安西是你们的家乡,也是我们的根基,有朝一日平定天下,我定率领大家打回河西!”
上午时分,安西和北庭两军也赶到了魏州与相州边界,三军共计七万余人,差不多相当于相州城下唐军数量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