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的士大夫们自诩孔孟之后,上能治军下能安民,定国安邦无所不能,向来看不上工匠之类的贱业,平时鄙视看不起人家,关键时刻却发现自己屁都不会。
放眼整个大汉,有能力负责这种工程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陈连虽然能力不错,经验也丰富,可是资历太浅了,六部尚书堪比九卿,突然将他提拔到如此高位,满朝文武有几个能同意?
曹操也没合适人选,只好再次看向曹昂。
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是他折腾出来的,自然应该由他来解决。
曹昂出列,极不乐意的说道:“干工程最难的不是施工,而是协调,专业名词叫做外协,外协要征收土地,跟百姓打交道,要调配人手资源,跟各个衙门和地方官府打交道,推不完的责任扯不完的皮,这种苦差事陈连根本干不了,曹馥就更别说了,工部尚书是负责协调调度的,不需要懂工程懂技术,但得八面玲珑,与三教九流的人都能沟通才行。”
这么一说大伙秒懂,曹操也露出了放心的微笑说道:“进入下个议题,六部尚书人选随后再定,现在说说,医院学校应并入哪一部,科举应由哪部主持?”
六部职能已基本明晰,但还有一些近几年新起的行业没有归类,比如学校,比如医院,比如科举,由哪部管理大伙心里都没个底。
这几个都是有资源有油水的实权衙门,现在就将六部尚书定下的话,各部为了将新衙门抢到自己麾下,必然会撸起袖子大肆攻讦,在权力和利益面前,人品和交情向来都是很脆弱的。
现在就不同了,六部主官的人选一个没定,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分配的哪去,献计献策拼命表现还来不及呢,哪顾得上争夺权利。
荀彧说道:“学校和科举没说的,理应由礼部统管,但是医院,归到礼部的话属下觉得不合适。”
何止礼部,数遍六部好像就没一个合适的。
医院是最近才兴起的事物,满打满算也就五六年,在这之前官员生病都是直接找大夫上门,至于百姓,大多都是死扛,谁会想到治病还有专门的地方可以疗养。
医院对朝廷对百姓都有益处,怎么管理却成了难题,在场之人都没有管这种新部门的经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曹昂倒是有,但他的经验太过超前,不适合眼下的环境,只能沉默不言。
起兵以来曹操的精力都在军事上面,对民政了解有限,荀彧都吃不准的事他怎么拿的准,只好将皮球再踢回去,说道:“你觉得呢?”
荀彧执掌尚书台多年,早已养成拿不准的事情提前准备几个备用方案的习惯,闻言直接说道:“那就挂在户部吧,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等一切财政事宜,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医院的建设与发展都是朝廷的重中之重,户部又是管钱的,接管医院应该会少很多麻烦。”
无规矩不成方圆,普通百姓都有家规约束,更何况朝廷。
事情不管大小,上升到朝堂的高度后必须按照流程走,否则很容易出乱子。
户部掌管全国财政,不管税收还是其他款项都得着经过户部才能流向所需部门和地方,到了那一步,检查审批手续多的能烦死人,谁要不经意得罪了户部官员被卡上一下子,要命啊。
其他部门被卡上十天半个月问题不大,医院不行啊,人命关天的事。
眼下朝廷最紧要的是什么,人口人口还是人口,现在那那都缺人,提高人口出生率,保证婴儿存活率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医院建设太过重要经不起这么折腾,与其归到其他衙门跟户部扯皮,不如直接让户部管理,这样一来户部就有连带责任了,不重视也得重视。
见曹操蹙眉沉思,荀彧继续道:“兵工厂就由兵部管理吧,朝廷现在百废待兴,有些不必要的程序能省就省。”
“好。”
曹操接受了荀彧的意见。
大的框架定下,具体事物就好办了,无非就是明确职务和责任,虽然繁琐却也不至于盲目。
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细说,讨论了三个时辰才结束,定好之后曹操起身,满脸凝重的说道:“司空曹昂行事荒诞,屡教不改,才能德行不足以位居三公,现在本公命令,撤掉曹昂司空一职另行安排,任命荀彧为太傅,执掌尚书省,任命大司农郑玄为司空,执掌门下省,任命太尉杨彪为司徒,执掌中书省,望诸位尽心竭力,辅佐本公继续为朝廷效力。”
新的三公,两个都没在场,如此任命,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随便。
但没办法,朝廷是一个大家庭,曹操虽是家主却也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做任何事都得考虑多方利益,不能让一方独大,也不能将一方逼到绝境跟你玩命,如此一来平衡就显得跟重要了。
新的三公不是一次简单的官职任命,而是又一次利益的重新分配,处理不好有人要造反的。
当今天下,袁术袁绍接连战败,四世三公的光环褪去,没了袁家在前面顶着,另一个四世三公的豪族,弘农杨氏的地位就凸现出来了,家主杨彪官拜太尉,位列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潜势力极其庞大,把曹昂的司空之位撤掉容易,把杨彪的太尉撤掉,你试试……曹操不敢试探这个后果,只能将其任命为司徒,让他在三公高位上继续养老,也让杨家的故旧门生知道,他曹孟德没有对付杨家的意思,让他们安下心来继续为朝廷效力。
至于郑玄,那老头现在可是大汉名望最高的大儒,年过七十都快活成祥瑞了,手下的学生过千,有威望有才能者也不在少数,不把这老头贡起来,他手下的学生也不同意啊。
说来也怪,郑老头刚来许都的时候身体虚弱精神萎靡,似随时都可能挂掉,当了京一大校长之后精神头越来越足,跟返老还童似的,腿脚比他还利索,真是奇了怪了。
命令一出,众人纷纷躬身叩拜,山呼主公高明,唯有曹昂郁闷的只想撞墙。
先对奢侈品收重税,又撤他司空之位,他悲催的发现,今天这场议事大会好像是专门针对他的。
咋滴,老实人好欺负啊。
曹操瞪着铜铃般的大眼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将目光定在曹昂身上,语气不善的说道:“曹司空,哦不,曹总督,你对本公的任命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