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有些为难,这一答应,就等于认可自己是她孙女婿了,偷瞧了一眼庞雨琴,见她羞答答低着头,也正偷偷拿眼瞧自己。
两人目光一碰,庞雨琴满脸红晕赶紧扭过头去。
豆儿在一旁含着手指头看得有趣,咯咯笑着说:“三姐偷看先生哩!嘻嘻嘻”
“鼻涕虫!捣什么乱?一边玩去!”庞雨琴涨红着脸叱道。
庞母的双手在空中又划拉了一下:
“先生过来了吗?”
庞雨琴望向杜文浩,眼中满是哀求的神色。
杜文浩走过去,在庞母身边椅子上坐下:
“老太太,我在这呢!”
托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庞母顿时满脸欢笑:
“孩子,你叫啥名字?”
“我叫杜文浩。”
“哦,好名字,”
庞母双手一边在杜文浩脸上摸索,一边赞叹:
“文浩啊,你头壳两旁凸出,聪明富厚;枕骨高正,那是富贵之象,喉骨圆而小,百岁安闲,生得好面相啊!”
杜文浩笑道:
“老太太,您还会摸骨啊?”
“唉!眼瞎之后,无事可做,找了两个摸骨先生来,学了一点摸骨的法子,平素里给孩子们摸摸骨解解闷。”
杜文浩好生端详了一下庞母的眼睛,问道:
“老太太,您这眼睛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你说的啥?”
庞母侧着耳朵问。
刘氏在一旁帮着解释道:
“老太太失明差不多半年了,就那天,玉儿怀了虎子,还爬假山登高玩,跟随的老妈子丫鬟也不阻拦,结果摔着了,动了胎气。老太太又气又急,急火攻心,忽然之下,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请大夫瞧了吗?”
“请了,请的济世堂的神医钱不收,他来瞧了,也下方子开了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杜文浩沉吟片刻,又仔细看了看庞母的眼睛,说道:
“我帮老太太瞧瞧,看看有没有办法让老太太复明。”
刘氏、庞雨琴、二闺女和雪霏儿都是又惊又喜,刘氏问:
“好啊!先生快给老太太瞧瞧,要是能治好老太太眼疾,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庞母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侧着耳朵问:
“你们在说啥呢?”
雪霏儿惊喜地在庞母耳边大声说:
“奶奶!先生要帮你治眼睛!让你重新看见东西!”
“啊!”
庞母听清了,激动地捉住了杜文浩的手:
“文浩!好孩子,快!快帮奶奶治!奶奶真想看见你们呐!”
“好的!老太太,让我先看看你眼睛。你别动!”
杜文浩站起身,弯腰下,翻开庞母的眼帘,仔细查看两眼情况,然后伸手在庞母眼前晃动,在她耳边大声问道:
“老太太,能看见我的手吗?”
庞母睁大了眼睛,使劲眨了眨,黯然道:
“看……看不见!”
杜文浩四下看了看,发现里屋桌子上的灯笼还没吹灭,取了过来,去掉灯罩,拿出蜡烛靠近庞母的眼前,慢慢晃动,大声问道:
“老太太,你注意辨认一下,看见有没有什么东西在动?”
庞母老眼眨了眨,跟着光动,道:
“嗯……,好像……,好像有个东西在动!”
杜文浩心头一喜,放下蜡烛,取出金针,用药棉消毒之后,轻巧地刺入庞母眼眶的睛明、太阳、四白等穴道,平补平泻,留针一炷香。
退针后,又拿那燃烧的蜡烛在庞母眼前慢慢晃动,大声问道:
“老太太,现在呢?能看见什么?”
庞母面有喜色,点头道:
“比刚才亮一点了,也比刚才清楚一点了,好像有个红彤彤的东西在晃!是什么啊!”
刘氏大喜,凑到庞母耳边道:
“是蜡烛!娘!你看见蜡烛的光了!谢天谢地,杜先生真是神医啊!针刺片刻,就能看见光亮了,再要用药,就一定能重见光明了!”
“是吗?”
只听门口有人朗声道,门被轻轻推开,神医钱不收一袭青衣长衫,捻着三缕花白胡须,踱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大弟子阎妙手和二弟子憨头。
钱不收走到杜文浩面前,拱手道:
“杜先生真能将老太太的眼疾治好?”
杜文浩拱拱手:
“神医都治不好,我又有什么本事能治好呢。”
“知道就好!”
阎妙手手中折扇怕打着手掌,仿佛是从鼻孔里冒出来的这么一句。
雪霏儿也冷哼一声:
“你师父不是号称神医吗,怎么也治不好老太太的眼疾呢?”
“你!神医不是神仙,老太太双眼已盲,如覆水难收,除了神仙,哪位大夫敢说能治愈?”
瞧了一眼杜文浩,又补了一句:
“除非个别狂妄之徒!”
杜文浩没有反唇相讥,他答应了林青黛,对神医师徒尽可能忍让,只要不太过分。
雪霏儿却不能忍。
她背着手走到阎妙手面前,笑道:
“你没看见二奶奶已经能坐起来自己吃东西,神智也恢复清醒了吗?
今天是第七天,杜郎中说了,到了今天,二奶奶就过了七关,也就转危为安了。
如果你师父说话算数,那今天就该拜杜郎中为师,你师父是杜郎中的徒弟,你就是杜郎中的徒孙,杜郎中就是你师祖爷!
若你再对祖师爷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杜郎中不仅可以大耳刮子抽你!还可以将你扭送衙门,治你个忤逆之罪!”
阎妙手脸色微变:
“唬我啊?呵呵,不过他当不了我师祖的,因为他自己答不上来我的小青龙汤到底有什么问题,自己认输,说打赌不算了。”
“胡说!杜郎中会答不上来?”
“当然”阎妙手折扇一张,洋洋得意说道:“他非说张老汉的咳喘病要治肾,说治肾才能断根,问他为什么,他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我和师父上门质问他到底给张老汉下了什么药方?就担心他乱治治死人命,他却不肯回答,这不是输了又是什么!”
雪霏儿笑道:“不肯说就算输?这是人家郎中的秘方,凭什么告诉你?”
“不肯说就是说不上来,就是庸医,就没资格当我师父的师父。”
雪霏儿吃的一声冷笑:“见过脸皮厚的,还没见过你脸皮这么厚的!我问你,张老汉吃了杜郎中开的药,病已经全好了,你不知道?”
“是吗?不会吧……”
阎妙手明显心虚。
憨头凑过来低声对阎妙手道:
“师兄,张老汉的病的确大好了,你都去瞧过,回来跟我们说的啊……”
阎妙手很是尴尬。
张老汉的病他一直留意着,一天几次地往张老汉家里跑,就想看看张老汉服药后病情加重甚至中毒的结果。
不料正好相反。
服了两剂之后,张老汉原来咳得喘不过气的咳喘便已经基本康复,就算停药,也没有咳喘了。
阎妙手把这事告诉了钱不收和憨头。
这一次他准备装不知道的,没想到憨头老实巴交这会儿说出来了。
阎妙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闭嘴!”
憨头急忙退到一边。
阎妙手摇着折扇,强词夺理:
“病好了也不能算,谁知道他是什么原因好的?还得找医典依据!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咳喘治肾的!
我师弟人称憨头,所有医学典籍都能倒背如流,他都说了,古人医书上就没有咳喘治肾这一说!这还不能证明他输了吗!”
“古人都是对的?什么病什么药都知道?”
“那当然!”
“那你们济世堂的‘七味白术散’和‘泻白散’,也是古人的了?”
“那当然……!不不,这两个经方是我师父独创的,不是古人传下来的!”
“你师父能独创这两个经方,杜郎中就不能吗?”
“那当然,他只不过是走江湖的铃医,能和我师父神医相比?”
“那你师父这么厉害,怎么没治好二奶奶的病,反倒叫杜郎中这铃医给治好了呢?”
“这个……,你老揪着这有意思嘛?”
“当然有意思。二奶奶的病好了,你师父就得拜杜郎中为师,这是你师父亲口说的!输了还想赖账,真不要脸!”
“谁赖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
钱不收回头一声厉喝,阎妙手吓了一跳,赶紧闭嘴,退后两步。
杜文浩笑了笑:
“算了,霏儿,那只是神医当时的一句气话,不能当真,就不要再纠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