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灾情
第二日。
文华殿之中,就如之前一般。
大臣都到了。
比上一次大臣要少一点。
不过,却有一个人特殊的人参与进来。
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监。朱祁镇之前不知道,宫中还有这一位大佬。他事先询问阮安治河方案,阮安的方案不能让朱祁镇满意。
阮安就推进了这一位早已在仁寿宫庄养老的老太监。
朱祁镇一打听,才知道这沐敬是一等一的治水能臣,虽然阮安也修缮过河道,但是这方面的能力与沐敬相比,却是想差太大了。
整个北运河都是沐敬修缮的。沐敬几乎走遍了运河每一处闸口,对各地水情熟悉之极。是治水老臣了。
不仅仅如此,沐敬的品质也是相当过硬的。
永乐年间,沐敬跟随太宗皇帝北伐,但是入漠北已深,月余不见贼寇的影子,下面都有一些人心惶惶了。
只是太宗皇帝依旧不甘心,无功而反。
大臣劝谏,纷纷被遣。
而沐敬依旧劝谏,反复不已。
太宗皇帝大怒,说道:“尔欲反乎?”
沐敬说道:“事已如此,陛下执迷不悟,固不知孰将反也。”
太宗皇帝下令将沐敬斩首,左右将沐敬拖曳下去,而沐敬颜色不变。
太宗皇帝见状,就下令放过沐敬,说道:“宫中皆如此人,岂不诚有益乎?”
随即下令回军。
但是沐敬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
就是垂垂老矣,英雄迟暮。
朱祁镇特地赐座,对沐敬如大臣一般。
朱祁镇见所有人都到齐了,对于谦说道:“于先生,先说说顺天府灾情?”
于谦说道:“是。”
随即于谦侃侃而谈,说道:“陛下以工代赈之计,已经安顿了十万民夫,与北京城墙,城楼,三大殿,等工程之上。”
“但是这些工程多在北京附近,而卢沟河水灾却在在东安,永清,固安,武清数县。除却县城之外,大多被淹了。”
“而北京务工的灾民,却大多是京畿附近的。”
“以臣之见,北京附近的灾民,不过财产受损,而此四县百姓,却是生死之间。”
朱祁镇听了,对这个现象。
朱祁镇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首先是北京灾情并不严重。
最少对比这个时代其他地方的天灾,北京的天灾可以说很一般了。毕竟别的地方受灾,决计不会有皇帝圣旨,大臣立即巡视,不知道多少军队,一起动手救灾。
很多人印象之中,无数人防守堤坝。在这个时代是不成立的。
倒不是军队不会投入救灾治水。
早在宋代,就有专门治水的军队了。
但是想想就知道,一支缺额几乎到了三分之一的军队,打仗不行,治水就可以了吗?
在京师有京营,乃是大明精锐所在,即便再怎么衰败,也苟延残喘到正德之后,依旧是朝廷的武力依靠。
他们并不是那么容易掉链子的。
北京天灾不严重,受灾的人数不多,但是下游灾情严重,更严重的乃是朝廷组织力缺乏,想将这些灾民组织数百里上京。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甚至还有一些大臣在这一件事情持反对意见。
无他,北京乃是朝廷的脸面,大量灾民聚集在北京,朝廷脸上不好看,更何况,各路使节都在京师之中。
麓川的使节,瓦刺的使节,兀良哈的使节。
可是都在。
瓦刺使节还好,而今瓦刺也先,正在整理他父亲脱欢留下的烂摊子,即便是将姐姐嫁给了脱脱不花,脱脱不花与他也是面和心不和。
最直接的表现是,脱脱不花单独向朝廷进贡了三千匹马。
当然了,朝廷按照厚往薄来原则,高价回赠了脱脱不花很多丝绸,粮食,还有铁器。
这一件事情,还是杨荣在的时候定下来的。
固然有些迂腐,但是挑拨离间的意味,太明显不过了。
麓川使节一直在京中跑门路,向要向朝廷乞和。只是麓川使节倒是带了不少金银,但是朝廷上下,没有一个人敢收麓川的银子。
甚至在朝廷大军临近云南的时候,麓川使节也放弃了。
朝贡之上,他带了多少东西,朱祁镇加码按照太祖的规矩,掏内库加码三倍回礼,对文官说的是:“朝廷不可失礼于小邦。”
但是却传旨给孟瑛,让礼单给孟瑛看,说道:“这就是朝廷给将士们的赏赐,打破麓川,从麓川所得,尽赏将士,朝廷不取一厘。”
兀良哈的使者眼红,就向朝廷求赏赐。
说起来,兀良哈头上还都挂着大明头衔,所谓朵颜三卫,只是而今兀良哈态度不明。自然不能给。
甚至独石堡那边已经打起来,兀良哈的使者还在京师喋喋不休。
至于朝鲜,安南的使者是都在。
正统年间,还有一些永乐遗风,而永乐年间京师之中外国使节更是数不胜数,最多的时候,有七十多个国家。
这种种原因下,在北京城以工代赈的效果并不好。
但是在卢沟河下游,朝廷也没有那么多的工程来做。
朱祁镇问道:“你估计四县灾民到底有多少?”
于谦说道:“臣只能保证顺天府境内,大概有三万七千人有余,但是直隶其他府县有多少,却不是臣可以知道了。”
朱祁镇看了一眼杨士奇。
杨士奇咳嗽两声,说道:“陛下,臣以为卢沟河威胁朝廷安危,自然要好好修一修了,特别是宣德元年,宣德五年,这两年都有过大修。该怎么修,下面人都很清楚,所以以工代赈是可以的。”
“但是南边的府县,却不好妄自兴工了。”
“臣以为还是开仓放粮赈济的好,臣已经从山东调来一批粮草,足以赈济河间,保定两府了。”
朱祁镇也知道这其中很多事情。
工程建设从来是贪污的重灾区。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没有差别。
杨士奇更是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支持卢沟桥工程,但反对其他地方以工代赈。
乃是卢沟桥河道,不是新鲜事。大致需要多少,杨士奇心中其实是有数的。更不要说,于谦是这个工程的负责人。
虽然而今还没有说,但是杨士奇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杨士奇信得过于谦。但是其他人未必信得过了。
更不要说,之间没有规划,仓促上马,又有灾民的生计所系,做得好,自然是一举而数得。但是杨士奇不得不做好,如果做不好该怎么办?
同样的修黄河,有人能修一次,能用百年,但是有人能修成:“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这里面的猫腻,实在是太多了。
杨士奇老了,有一些保守。
有些事情,他宁可多花一点钱,也不去想什么一举而数得。事实也证明,越是花样多的事情,越是有技术含量。
大明官僚到底有没有这种组织能力,杨士奇表示怀疑。
朱祁镇说道:“杨首辅所言极是。此事暂且不提。先说卢沟河,先生也说过,宣德元年,宣德五年大修过,正统元年也小修过。”
“每次多则动用数万人工,少则动用数千人工,已经几乎是年年修,但是即便是这样,隔三差五,卢沟河也要决堤一两次。”
“朕登基以来,元年一次,今年又一次,这一次大修之后,又能支撑几年?朝廷就是金山银山,也不能这要挥霍。而百姓要遭受几次这般苦楚。”
“故而今天,就要这一件事情说清楚?卢沟河怎么修,才能一劳永逸,从此再也不决堤。”
朱祁镇的话,掷地有声,但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