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如此——”张麟麒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个王安国如此横行无忌,原来是皇亲国戚啊。
按大明皇族规定。皇姑称大长公主,皇帝的姊妹称长公主,皇女称公主,俱授金册,禄二千石,夫婿授驸马都尉。而亲王之女则称郡主,郡王之女称县主,孙女称郡君,曾孙女称县君,玄孙女曰乡君。她们的夫婿一概称仪宾。只是他娶得是一个乡君,就说明是代王朱桂的第四代小辈了。现在流寇作乱,被捉去一个亲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小小的仪宾,也敢如此横行无忌,还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啊!
“传我命令——速速让王安国前来见我——”张麟麒大声道。心中已经涌动了一丝杀机!
看见张麟麒听了县令老爷的陈述后,竟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就命人前去传唤王国安,那些老百姓都是露出了一丝喜色。而林宇中也是暗暗点头,不愧是镇国将军啊,听见仪宾的名头,连眉头都不皱一皱,看来这回王安国要倒霉了!其实林宇中也算是一个比较正直的官员,他是那种死读书的人,考上进士之后,就是抱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思想来上任的。
可是真正等到当上了谷城县令后,他却是悲哀的发现,现实和理想之间有很大的差距,就在他上任不久,就有老百姓前来告状,是一起侵占土地的事情,在他看来,证据确凿,事实充分,他很快就下达了退还土地的判词,可是,结果那家侵占土地的大户非但拒不执行,还向他的顶头上司告了他一状!结果害得他不仅被顶头上司训了一顿,
还因此接连二年政绩考评为差!所以他也是心灰意冷了,直到今天,看来张麟麒兴师动众的过问此事,他才重新燃起了希望……如果是别人,他是绝对不会报以如此大的希望的,可是既然来的是张麟麒,那就不同,别的不说,但说他能把皇上面前的红人高起潜拉下马,那就是一个热血汉子!
而站在张麟麒身旁的唐焰焰美目中也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像刚才林宇中说的这种事情,她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在以往的官府中,也从来没人关于去管这种事情的,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那只不过是骗骗下面老百姓的。为什么?就因为里面涉及到了皇亲国戚,想想看,连天下都是他们老朱家的,怎么管?可是,现在看见张麟麒眉头都不皱一皱的插手此事了,唐焰焰却是生出了好奇心,她倒要看一看,这个张麟麒打仗不含糊,处理民政起来是不是同样的不含糊……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王安国才坐着一顶轿子姗姗而来。随行的还有一大群护卫。等到他下了轿子,就看见了那群告状的老百姓,只是,王安国看见之后,却是浑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昂首挺胸的就向着张麟麒走来了……
“在下王安国,见过钦差大人——”王安国来到张麟麒面前,不卑不亢的的道。在前几天的庆功宴上,王安国作为谷城的头面人物,也曾经在陪同的酒宴上露过脸,所以也认识张麟麒。当然,张麟麒可就不一定记得他了,陪同的客人三四十万,坐了三张大台子,除了一些重要的人外,张麟麒还真就不记得他了……
王安国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多岁,相貌也算俊秀。不然也不能娶到乡君做老婆。只不过,一双还算有神的眼睛里却是隐隐透着贪欲。甚至,张麟麒还发现,这个王安国还有闲心,狠狠地看了唐焰焰一眼……
而在不远处,还停着一顶八人抬的大轿,轿身红幔翠盖,上面绣着凤凰图案,四角挂着丝穗……
“嗯——”张麟麒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手指着那些衣衫褴褛的老百姓道:“王安国,你可认识那些人——”
“嗯,认识,不过是些刁民罢了——”王安国很是无所谓的道。
“那他们状告你侵占他们的土地,可有此事?”张麟麒冷冷的道。
“回钦差大人,那些都是刁民,你怎么能听信他们的谎话呢?”王安国大声道。
“哦,是吗——既然是这样,那本官现在正好无事,不如就去发生纠纷的地头走一趟,在真凭实据面前,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张麟麒淡淡的道。
“大人,不必如此吧——”看见张麟麒如此顶真,一直很是沉稳的王安国终于有些慌了,向着张麟麒走进了一步,小声的道:“大人,大概您忘了,前几天的庆功宴上,我还见过您呢!而且在下不才,娶得是代王朱桂的第四代玄孙女。在下好歹也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正牌仪宾,在京师的消费能力那是宗人府里,都有名字挂号呢!”
“哦,是吗——那又如何呢?”张麟麒淡淡的道。仿佛仪宾这二个字在他听来和殡仪差不多。
“大人,您真的不会不给在下这个面子吧——”王安国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了,接着一指不远处那顶大轿道:“您不给小的面子也不要紧,可是乡君也来了,那可是正宗的龙子龙孙,天家后裔,您不会也不给面子吧——”
“是吗——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喽!”张麟麒慢悠悠的道。接着怜悯的看了王安国一眼道:“龙子龙孙,天家后裔,还真是好大的一顶帽子啊!看来本官还真的要给你一份面子——”
王安国听到这里就是一喜,心道怎么样,就算你是钦差总理大臣,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一直在一旁紧张的听着的林宇中却是暗暗叹了一口气,刚刚提起的希望又是破灭了……而黑纱蒙面的唐焰焰,却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张麟麒,她可不觉得张麟麒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
“只是,本官想给你面子,本官认识你,可是本官手中的尚方宝剑可不认识你啊!”张麟麒冷冷的道。
“你,你……”听见张麟麒突然掉转口风,王安国刚刚露出几分喜色的俊脸,顿时变得一片惨白!他这时才感到,这次似乎是不妙了!王安国也是一个聪明人,前些日子张献忠还没攻下谷城,他就带上金银细软,逃之夭夭了。现在听见官军收复了谷城,自然是连忙又回来了。
还没等他算出这次一来一回的损失呢,就听说了征地补偿的事情。既然发布命令的,是钦差总理大臣张麟麒,他不敢不从,反过来说,这个补偿标准就是以他的眼光,也是很满意了,
只是,既然有这样的好事,王安国觉得,不趁机捞上一票,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啊,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要知道这次举家逃亡可是浪费了近千两银子呢!这笔损失他不敢去找叛军计较,可是,把这笔损失转嫁到老百姓身上,他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而且这么多年来,他早就做的熟门熟路了……
很快的,紧靠着他的千亩良田的那些老百姓的土地,经过一番手脚之后,也成了他王安国的产业了,至于那些土里刨食的苦哈哈,王安国料定他们不敢吭声的,毕竟经过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也知道了,哪一次去县衙递上状子,最后不是他王安国平安无事,那些老百姓不仅告不赢,就连写状子的钱都是白费啊!
所以这次听到钦差总理大臣传唤他,说是为了土地的事情,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些泥腿子这次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呢!其实王安国不知道,张麟麒和大明其他的当官的不一样,十分平易近人,已经多次去和这些老百姓聊天,所以他们才敢来告状。
“张大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千万不要自误啊!”王安国大声道。他绞尽脑汁,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做着最后的努力。
“呵呵,是吗——”张麟麒却是淡淡的一笑道:“和你这种人,日后不见也罢——”说完之后,张麟麒已经是冷哼一声道:“请出我的尚方宝剑,把他给我斩了——”
“什么——”王安国一听,大叫道:“姓张的,你敢杀我?要知道,我可是大明朝的皇亲国戚,现在还是大明的天下!而且你知道现在大明朝宗室有多少吗!有足足10万人!你要是敢杀了我,你就是和这么多人作对!不说皇上是不是同意你这么做,就是日后你都将寸步难行!”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鸿雁的志向,又怎么能是你这种鸦雀可以理解的呢!”张麟麒看着王安国鄙夷的道。说完之后,张麟麒又是冲着刘大棒槌大声道:“请出尚方宝剑来——”
“是——”刘大棒槌大声答应一声,就捧着御赐的尚方宝剑大步走了过来。张麟麒从刘大棒槌手中接过尚方宝剑后,轻轻一下,已经把宝剑抽了出来,还真不愧是御赐的尚方宝剑,做工极其考究,里边是墨绿色鲨鱼皮鞘的剑匣,同色剑鞘的宝剑,剑镦与护手皆嵌银精铸,上刻金质篆字‘孟德’,吞口是紫铜的,剑式极古。
等到“嚓”地一声拔剑出鞘,那剑长三尺六寸,宽约一寸五分,重二斤一两,宝剑保养极好,雪亮森然,映得毫发毕现。等到张麟麒把宝剑架到王安国脖子上的时候,王安国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一面连连向张麟麒求饶,一面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娘子,快来救我啊——”
“大人,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啊——”随着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那顶大轿中,钻出了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向着这里快步跑来,这就是王安国的老婆,代王的玄孙女,正派的龙子龙孙,朱美娇。
朱美娇原来很镇定,对于丈夫王安国做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并且还是大力支持的,在她看来,既然整个天下都是她大明朱家的,拿点小利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到了事情败露,钦差总理大臣前来找他们过去,她也不认为张麟麒敢翻出什么风浪来。最多就是走走形式罢了——
所以她很镇定的一起过来了,甚至都懒得露面,只是在轿子里坐着,她自认为就足可以镇住场面了。可是等到王安国那凄厉的惨叫响起时,她才觉得大事不妙,这下她也坐不住了,这才急匆匆的从轿子里跑了出来……
张麟麒扭头看了看,来的这个女子大约二十五六,竟然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
张麟麒心中暗道,也是,大明朱家的基因,还是不错的,娶得又都是漂亮的女子,所以一代代遗传下来,生下来的都是俊男美女,可是,这种漂亮有什么用,心肠狠毒,胜于虎狼。
因为张麟麒早就了解清楚了,王安国敢于如此胡作非为,那是和这位朱美娇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的。
“哼,刀下留人,亏你也说得出口——”张麟麒冷冷的道:“你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造成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放眼当今天下,之所以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很大原因就是坏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张麟麒说的没错,明朝开国时,宗室不过百把人。可是因为洪武皇帝的要求,后世皇帝的坚定执行,到明万历时,大明的宗室男女就有近10万,这还没算那些依附的奴仆。不谈宗室对地方财政的掠夺,光是每年中央财政对他们的补贴就消耗了好大一块。
朱重八那个放牛娃,对于各级官员的俸禄算得很精,可是对自已的子孙却是关爱有加,朝廷正一品的大员俸禄是八十七石,而皇族中人不但藩王俸禄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绢布盐茶马草各有支给,就连最低的“奉国中尉”也有禄米两百石,有封地的更加难以形容。如此一来,民力几已耗尽。
政府又不找宗室收税,那些驸马\县主什么的,既然没人对他们约束,自然是祸害一方!对地方经济和司法秩序的破坏之烈,已经到了一种十分严重的地步,以前张麟麒对于这些情况还只是处在一种意识层面的认知上,现在亲眼看到了这一出,这才深深体会到了这些人的可恶!
在联想开来,眼下的大明各地,被这十万寄生虫处处盘踞,危害该是何等的严重啊!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朱美娇扭头看了看那些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们,十分恳切的对着他们道:“乡亲们,被侵占的土地,我们愿意如数退还——另外还会在对每户人家作出十两银子的补偿的。”
朱美娇这个态度表现的十分诚恳,听她这么一说,那些老百姓也都有些动摇,毕竟在他们看来,能达到这种目的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毕竟对方可是皇亲国戚啊……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朱美娇话说得十分诚恳,眼中却是射出一抹狠毒之色,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有这个瘟神在,我暂且服个软,给你们尝点甜头。等到这个瘟神走了,我再教你们连本带利吐出来……
“大人,既然这样,照小老儿看来已经可以了,不如就此了结了吧——”那个被推举出来的老人颤颤巍巍的道。然后他又是看着朱美娇道:“您身份贵重,咱们也不敢和您计较什么,只要能拿回属于自己的土地,就已经足够了,至于那些补偿,是万万不敢拿的——”
“哎呀,这件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对,补偿也是应该的嘛——”朱美娇笑语如花的道。心中却在暗暗发狠,你们这些泥腿子,今天让人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就是不要补偿日后也要找你们算账!
“老人家,不必多言,此时你们既然已经找到了我,自然是由我来解决,你们只管在一旁看着便是——”张麟麒淡淡的道。
“是——那就均遵大人吩咐!”那个老人连忙答道。其实他之所以想私下和对方和解,也是想不要给张麟麒太过难做人,毕竟他也是懂得,对方可是当今皇上的亲戚啊……
“刘大棒槌,你来说说看,按照大明律,霸占他人土地,该当何罪?”张麟麒淡淡的道。
“是——”刘大棒槌很麻利的就从身上拿出了大明律,翻了一遍后大声的念道:“大明律第五十六条,侵占他人土地,属于重罪,必须严加重判。霸占他人土地十亩以下者,关押五年,十亩以上五十亩以下,关押二十年。五十亩以上者,斩立决!”
“朱乡君,听清楚了吗——”张麟麒看着已经脸色铁青的朱美娇,戏谑的道。
“你,你果真要如此——”朱美娇大声道:“你可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一刀下去容易,日后想要收场却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