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内就死了十八名杂役弟子?!
这不正好就是他们这批新入门杂役弟子的数目么?
李永年心下稍惊,意外不已。
从这师兄弟二人的对话之中他就知道,先前那位王执事忽悠他们的话,纯粹就是在瞎扯淡。
什么三十年里死掉的杂役还不足双手之数,若不是前面的一个月接连死掉了十八名杂役,他们这些新人怕是都还没有机会进入医仙谷呢。
“这些仙门中人还真是不把凡人的性命给当回事儿啊,接连死了十八名杂役,不,加上里面那个孙二虎的话,现在应该是十九人了。”
“接连死了十九名杂役,他们竟然连上报都懒得上报,感觉就像是死了几只蚂蚁,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啊。”
李永年心中感叹,再一次真切地体会到在这个世界里凡人之命如蝼蚁的凄凉感与无力感。
不过,从前身那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之中,李永年也明白,就算是他们这些人明知道净医潭不是什么好去处,进来了就可能是九死一生,再无出去的可能。
可是为了那十两银子的安家钱,还有那画饼一样的三百两的十年契约,他们也会争着抢着要闯进来。
不为别的,就为进入医仙谷能够吃口饱饭,同时也能为外面的家人赚取一点儿活命钱,让他们能在外面生活得更好一些。
毕竟,在李永年的记忆中,医仙谷外面的世界,生存环境更加残酷,每个村子里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有人饿死在家中。
很多人甚至想要以命搏财,为家人谋取一点儿安身钱,却都还没有那个机会呢。
李永年之前若不是仗着年轻力壮,于数百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被挑选杂役弟子的仙门管事给看中,现在他可能都还在山外饿着肚子呢。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我现在无力改变这个世界,那就应该努力去适应它。”
“这净医潭对于我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处风水宝地,以后还是安心呆在这打杂,一点儿一点儿的提升实力吧。这修士的世界,终归是弱肉强食,危险万分,没有一点儿实力傍身,出去就是个死啊。”
感应到外面两名外门弟子都不再说话,李永年心中多有感触地缓缓将神念收回。
此时,黄甲与刘老闲二人也从后厅返回,而被他们抬进净医潭的孙二虎,却再没了踪影。
进了屋,二人的面色皆都有些阴郁难安,再没心情与李永年叙话逗乐,坐在之前的桌椅前,闷头不语。
见他们如此,李永年自然不会自讨没趣主动与他们搭话,自顾自的坐在一边,默默实验着他刚才掌握不久的医道望气之术。
而坐在他对面垂头丧气的黄甲与刘老闲二人,无疑就成了他最好的实验对象。
“聚灵于眼,观探病气!”
“黄甲与刘老闲二人头顶上的那两团黑蒙如乌云的雾气,应该就是望气术中所言的病气了吧?”
“病气如雾,浮头三尺,气黑如墨,凡医难医。”
“按照《医道望气初解》中的描述,这黄、刘二人距离气黑如墨的程度,似乎也不是很远了。”
李永年一一对黄甲与刘老闲头顶的病气做着分析判断,很快就初步得出了一个结论。
按照当前的病气走势,黄甲可能活不过半年,而刘老闲的情况虽然好一些,不过也就能比黄甲多活上三两个月而已。
又是两个将死之人,就算是没有入魔,他们两个也活不过一年了。
李永年微微摇头,刚刚还想着要不要找机会悄悄惩戒这二人一番的心思,瞬时就淡了许多。
跟两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只要他们日后不再招惹自己,就随他们去吧。
李永年缓缓眯起了双眼,通过对黄甲、刘老闲二人的望气体验,他对《医道望气初解》的领悟不觉之间又加深了几分。
同时他也更为明白,凡人杂役在净医潭内处置那些从修行者身上抽取出来的病灶污秽时,虽然入魔的风险要比修行者低上很多,但是经年累月之下,他们被病灶污染的风险却会大大增加。
身体强壮些的,可以多挺几年,或许真有机会可以熬过十年之期走出,不过出去之后,也必会重疾缠身,命不长久。
而那些身体稍弱一些的,别说是十年,可能连一年两年都坚持不住就要病死在这了。
“之前那位护卫大哥说得不错,寻常的杂役弟子若是想要活过十年之期,平日里努力修炼仙门赐下的功法,注重保养锤炼自身的气血筋骨,抵御病气入侵,才是真正地活命之道。”
李永年的目光再次扫了一下黄、刘二人,发现二人身上气血之力凝而不散,手臂筋骨粗大远胜常人,很显然也是专门修炼过武技功法的。
只是他们的气血修为都极为有限,李永年暗中稍稍地做了一下对比,发现他们的气血强度甚至连李永年自身气血强度的五十分之一都没有达到,也难怪会被病气缠身,乌云罩顶。
嗡!
一声轻响,黄甲身后的沙漏细沙落尽,黄甲没有任何犹豫,跟刘老闲招呼一声后就直接起身匆忙离去。
刘老闲见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计时沙漏,发现还有十分之一没有落尽,轻吐了口气后,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开始主动找李永年说话。
“这位小兄弟,嗯,姓李是吧,对,李老弟!”
眨了半天眼,没有想起李永年的名字,刘老闲也不觉尴尬,直接以李老弟称呼,道:
“刚才一直没听你说,你负责的净医潭是哪个字号来着,玄字还是黄字?”
李永年没有说话,只是随手亮了亮自己腰间的通行令牌,将令牌上面刻印着的“地字一号”四个字显露于外。
刘老闲低头一瞥,神色不由一变:“地字一号?!”
咝!
倒吸凉气的声音自刘老闲的口鼻之间传出,他抬深看了李永年一眼,眼中尽是怜悯意外之色。
“真是没想到啊,第一次入地字一号的净医潭洗涤阳炎杵,你就能这么快出来,而且精神头似乎也不错,着实是后生可畏啊。”
“先前我们三人拿你玩笑,不过就是闲来逗个乐,本心并无恶意,你可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见李永年一直没有开口,知道李永年多半还是在记恨之前他们拿他做赌之事,刘老闲连忙出言解释:
“事实上,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坐过来了,我们也会及时出言提醒,不会真让你受到惩罚。”
“大家都是过完今天没明天的苦命之人,理应彼此之间相互照应一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永年轻轻点头,虽然心中一点儿不信,但却也并未出言反驳,反正好坏都是他的两片嘴,随他说去就是了。
看李永年仍是没有与之交谈的兴致,刘老闲哪还不明白李永年的意思,讪讪一笑之后,也不再开口多言。
此时。
门外的脚步声再临,后面陆续又有杂役弟子完成了当前的洗涤任务,过来除魔室接受检查。
不过这些人大多神态都有些麻木,不似之前刘老闲那般健谈与不甘寂寞,进来之后,这些杂役几乎都是没有任何言语,自顾自地净面饮茶,随便找一张椅子坐下,默默地等待泄漏的流沙落尽。
相比之下,李永年这个不怎么说话的闷头葫芦也就不是那么地与众不同了。
精神麻木,身体疲惫,不喜与人交流,这才是正常杂役最该有的精神状态。
李永年混在人群之中,默默地观察着这些新进来杂役弟子头顶的云雾病气。
果然,与他之前猜想的一样。
气血越是旺盛的杂役弟子,头顶的病气越是相对稀薄,不过,也只是相对而已,呆在净医潭这种地方,每日都要与不同的病灶污秽打交道,几乎每一位杂役的头顶,病气都呈灰黑或是乌黑之态。
这预示着,病灶已然入体,病根已经深种,皆都是短命之相啊。
再一次的,李永年开始在心里庆幸自己今日所得到的机缘福运,否则的话,他也必然会跟这些杂役弟子一样,短命,且不得善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