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郡,郓县,大野泽之畔,夕阳西下。
往日里人迹罕至的湖边,如今到处是穿着甲胄,手持大盾长戟巡弋的甲士。
远处,一队骑士打马如飞而来。
当先一人,正是不放心当地官吏士卒,决定亲自沿大野泽巡视的侯封。
在他身后的骑兵手中的旗杆上,是一颗颗毫无血色,面容狰狞的人头。
这些大多数,都是和大野泽中的水匪有所勾结的当地豪族,以及仗剑轻侠。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被‘群众’揭发的,劣迹斑斑的官吏。
为了震慑人心,侯封并没有给他们过多申辩的机会,只要能够查实其中一项,立刻斩首示众!
而效果也非常显著,所有参与围剿水匪的官吏士伍,都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
毕竟,任谁面对这种动辄砍头、灭族的酷吏,即便是有同情水匪的心,也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当侯封一行打马如飞而过之后,所有的郡兵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那些往日里面对彭越一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更是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只是还没等他们放松下来,远处一骑飞驰,口中大声呼喊:
“贼酋彭越授首,活捉叛贼张耳、陈馀,斩首一千两百有余,我军大捷!”
湖边巡弋的郡兵愣在当场,只一天功夫,上千水匪就没了?
彭越死了?
张耳、陈馀怎么也在这里?
假的吧?
但他们看见马上之人的装束,确实是秦军传讯的鸿翎信使,于是纷纷愣在原地,脸上露出满是震惊的神色。
而在远处,巡视湖边防务的侯封也勒住战马,目视着由远及近的鸿翎信使。
他身旁的白无忌立刻迎了上去,接过鸿翎信使手中的捷报,双手转呈侯封,后者打开信笺,笑吟吟的说道:
“彭越授首……活捉张耳、陈馀……”
“嗯?还有魏王之子,宁陵君魏咎?”
“季布这人运气真好!”
侯封拈着胡须,暗自沉吟。
‘张耳、陈馀还好说,但魏咎这种旧日魏国的王族,是留不得的,必须立刻做出决断,明正典刑,不然迟则生变!’
想到这里,他低头对着白无忌说道:
“给季布回信,既然抓到了魏咎,就让他去地下陪伴自己的弟弟吧!”
“嗯,王侯辞世,不能没有陪葬的,就让张耳和陈馀,再陪伴自己旧主一程!”
“同时将捷报立刻传讯关中,呈送皇帝陛下!”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传令下去,大索三日后,杀牛宰羊,犒赏三军!”
…………
渭水北岸,眉县。
这天清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在无数只猛犬的吠叫声中,里坊外响起大声的呼喝。
“擅自踏出里坊一步者,罚二甲,城旦三月!”
“擅自接近驰道者,族诛!”
谷/span……
马上骑士往来驰骋,身后跟着的是当地的亭长和亭卒。
后者立刻散入各处里坊,汇合里典和里监门,约束起里聚之内的士庶,尤其是那些好奇心和叛逆感十足的少年。
嗯,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虽然训令中不许黔首踏出里坊一步,但没有限制他们趴在坊墙上向外看。
于是凡是临近驰道的里坊,坊墙上顿时冒出了一个个或白发苍苍,或黄发垂髫的人头。
所有人都大睁着双眼,静静等待着难得一见的‘西洋景’。
嗯,皇帝的车驾。
而那些手持小旗,按剑而立的亭卒,也对这样的行为视若无睹。
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就选择性执法了……
片刻之后,数千人的骑兵大队缓缓而来。
旌旗招展,威武雄壮。
这是静室令公子昶带领的中尉府军队,负责在皇帝出行时在前方开路。
马背上的骑兵全数刀出鞘,弩上弦,杀气腾腾的四下张望,巡视着驰道两旁的任何异常之处。
当年博浪沙一案,负责外围搜查警戒的士兵被尽数斩首,而等下要是路边再飞出一个铁锤,他们的项上人头估计也要和身体说再见了……
中尉府的骑兵过后,跟着的是钲车鼓车和公卿大臣的车队,再往后,则是一队四人,身穿皮裘,带着秦军爵弁的胡骑。
在九原军东出的第二天,灌婴就带着近五千名胡骑营精锐抵达咸阳城,补充了空缺的兵力。
此刻,当这些在马背上耀武扬威而来的胡骑经过,远处的里坊中顿时传出了低不可闻的咒骂之声。
“驴日的胡人……”
一些当年参加过北逐匈奴的老兵,盯着那些胡骑的脑袋看了又看,在他们心中,只有被砍掉脑袋的胡人,才是好的胡人。
不过于此同时,他们也一脸艳羡的看着对方身下神竣非凡的草原马。
这也是他们咒骂那些胡骑的另一个原因。
不过他们的子侄则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只要这些胡人效忠于大秦,陛下长剑所指,他们英勇杀敌,胡人就胡人吧。
再说了,作为关中之地的秦人,谁家里还没有几个义渠,或是戎狄的亲戚?
嗯,前提条件是他们不要和自己抢翠花……
“快看啊,是陛下的旗帜!”
一名参加过腊祭阅兵的戍卒高声呼喊,面露崇敬之色,自从参加完阅兵归来,上门给他说亲的媒人把家里的门槛都踩烂了!
他旋即有些黯然的说道:“只可惜今年只有腊祭,没有阅兵……”
在他身旁,一个眉清目秀,胳膊上能跑马的女人摸了摸隆起的小腹,笑而不语,在她想来,不阅兵正好,自家男人要是再参加一次阅兵,家里还不得多个小二、小三、小四……
而在更远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辆簇拥在千军万马中的金根车,马车之后,象征皇帝的三辰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今日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马车中,扶苏极为慵懒的打开面前的奏疏。
昨夜杀敌一人,损失过亿……不过,竭力压抑自己,咬着嘴唇婉转低鸣的眼镜娘的滋味,真不错啊……扶苏盯着两个黑眼圈,猛地眨了眨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