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的细雨遮蔽着整个凯塔尔科贾山以及一望无垠的希尔万平原,阿拉克斯克河下游,伊米什利,“伏罗希洛夫元帅农场”内,清脆的响声击碎了清晨的宁静。
农场棚屋区外围的铁丝网墙一侧,几名衣着破烂的囚犯,在两名持枪士兵的驱使下,排成一队,战战兢兢的走到铁丝网墙边上,将三具兀自还在抽搐的尸体搬起来,走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破烂卡车。
殷红的鲜血从尸体的身下流出来,顺着路滴洒在苍翠的野草草坪上,与那些沾挂在草叶上的雨水混到一起。
伏罗希洛夫元帅农场属于巴库内务人民委员部,并不属于相关的农业部门,在这里工作的,都是由内务人民委员部负责看管的罪犯,说的更具体一些,他们都是叛乱者。
在去年岁末到今年年初的一段时间里,高加索地区的叛乱形式多样,参加的人也来自各个民族,但要说其中闹的最凶的,无疑就是车臣人了。
在阿巴库莫夫镇压高加索地区叛乱的过程中,仅仅打掉的车臣叛乱组织就多达近两百个,这些叛乱组织规模稍大的有数百人,规模小的甚至只有两三个人。
所以,在阿巴库莫夫提交给斯大林同志的报告中,就有这样一句话:当车臣人聚到一起时,他们商量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发动叛乱。
“俄国有难,车臣必乱,”这种说法是非常有道理的。
而在这处所谓的农场里,每天负责劳作的就是那些叛军战俘及其家属,内务人民委员部在这里施行着绝对的高压政策,优待俘虏的《日内瓦公约》在这里没有市场,囚犯们别说是偷懒,哪怕是交头接耳的说说话,也有可能会被拉出去枪毙掉。
在剿灭高加索叛乱,尤其是车臣叛乱的过程中,内务人民委员部所指挥的内卫部队以及边防军,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伤亡足够惨重,试想,这些战俘最后落到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手里,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下场。
离着农场铁丝网墙不过四五十米远,一排由六辆车组成的车队正缓缓驶过。
车队最前方,是一辆载满士兵的卡车,最后两辆同样也是如此,而走在中间的,则是三辆军用吉普车。
就在最前方的一辆吉普车上,维克托就坐在车内的后座上,而负责开车的,则是随同他一块前来高加索的瓦连卡。
维克托两个小时前才离开萨利杨,准备去往巴库,他在高加索的巡视已经结束,这次去巴库,就是要跟正在那里视察的阿巴库莫夫见个面,因为下面的安全保障行动,还需要来自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配合。
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就是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而内务人民委员部则不同,他们不仅有精锐的内卫部队,还有规模庞大的边防军系统,另外,警察、狱警、交警的编制也很庞大,他们并不缺乏人力上的支撑。
维克托考虑着,等到德黑兰之行结束之后,他就准备提交报告,建议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组建一支或几支由自己指挥的军事力量,人数不要太多,采取精兵政策。说白了,他想组建的军事力量,就是几支特种部队。
在闷热的雨季,跑到高加索地区奔波了将近一个月,维克托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也被晒黑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邋遢,曾经那个帅气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将军,现在如果不穿军装的话,和一个农夫没什么区别。
尽管离得距离不近,但维克托还是看到了行刑的过程,不过,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稀松平常,别说是看了,他亲手执行的死刑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车队驶过“伏罗希洛夫元帅农场”,继续一路向西行驶,按照瓦连卡的说法,正式抵达巴库至少还需要三个小时,这还得说是路上一切顺利。
车外的小雨下的时断时续,约莫半个多小时后,一条大河出现在车队前方,这是皮尔萨加特河,过了河,平缓的道路就消失了,因为这里已经是希尔万平原的边缘,再往前走,就算是进入以凯塔尔科贾山为主的山区了。
皮尔萨加特河的大桥上,设有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护桥部队哨卡,车队从桥上通过的时候,负责指挥护桥部队的少尉告诉维克托一行人,说是继续往前走不太安全,因为前几天有一股叛军游击队,从拉吉奇方向流窜到了图拉盖山一带,内务人民委员部指挥的边防军正在对他们展开围剿。
为了安全起见,少尉建议维克托他们向南走,到了阿拉特之后,走海防公路去往巴库,那条路非常安全,不用担心受到叛军游击队的袭击。
不过按照少尉的说法,从这里去往阿拉特有差不多五十公里,可能需要多耗费一些时间。
维克托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毕竟他的随行警卫有两个排,将近七十人呢,且携带有四挺机枪和两门迫击炮,即便是遇上了叛军游击队,也不用担心会被对方吃掉。
车队在护桥部队的哨所停留了十几分钟,给车上的水箱加了水,随后便继续向前行进。
因为有了护桥部队少尉的提醒,警卫队的指挥员多了几分警惕,维克托所乘坐的吉普车,被调整到了断后的两辆卡车前面,与最前面开路的卡车拉开了一些距离。
车队驶过大桥,又向前行驶了将近半个小时,原本还算不错的路况出现了问题,很多地方有爆炸造成的坑洞,虽然不是很密集,但也明显影响了车队的行进。
而且,因为进入了山区,路上的坡坡崁崁多了起来,公路在一座座丘陵间蜿蜒盘旋,蛇形延伸,且道路两侧的丛林开始变的越来越茂盛。
警卫队的指挥员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车队停下来,用望远镜观察一番,唯恐遭遇伏击。
车上,维克托倒是并没有感觉多么紧张,他只是对那位少尉的提醒感觉有些头疼。
巴库是不久后斯大林同志去往德黑兰的必经之路,此前,他已经勘察过这里了,只不过那时候这里的安全形势还算不错,谁知道不过几天时间,竟然有一股叛军游击队游离到了这里,这无疑是将局面复杂化了。
车上,维克托将地图拿出来,看了看拉吉奇所在的位置,结果发现,这地方在皮尔萨加特河的上游,处在凯塔尔科贾山的北段,从那里到这儿,有将近上百公里的距离。
如果说内务人民委员部对这支叛军游击队展开了围剿,那怎么会让他们跑到这里来?难道这对巴库的油田不是一个威胁吗?如果说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围剿没有对这支叛军游击队构成威胁,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穿越上百公里的丛林,跑到这个地方来?
维克托的脑子里正琢磨着这些事情,就听到前方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那声音就跟炒豆子似的。
紧接着,瓦连卡一脚踩下油门,将吉普车停在了公路上。
听着这枪声,维克托也不慌乱,他只是皱了皱眉头,便将铺在膝盖上的地图卷起来,重新塞回到铁桶里。
这么会工夫,后面卡车上的警卫已经冲了过来,他们在吉普车的外围组织了一个临时的防线,却没有去前面支援的想法。
维克托之所以不慌,是因为他听的出那枪声虽然密集,但却没有相应的爆炸声,也没有机枪的声音,这就说明袭击者缺乏重武器,这样的袭击者,对他的警卫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更何况从枪声本身来判断,袭击者明显没有搞伏击的经验,他们应该是直接就与第一辆卡车上的警卫队交火了,而不是放过第一辆载着士兵的卡车,集中火力来袭击后面的吉普车车队。
一伙缺乏重武器,且没有什么作战经验的袭击者,维克托还不至于吓掉了魂。
很快,前方响起了机枪特有的咆哮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第一辆车上的警卫展开了反击。
将地图收好,维克托握住车门把手,试图将车门推开,结果,车门却被挡在外面的一名士兵挡住了。
后背被车门顶了一下,这名士兵朝后看了看,见是维克托准备下车,急忙往旁边让了让。
从车里钻出去,维克托深吸一口气,感觉清凉润泽的空气冲进肺腔,原本有些困倦的脑子也一时间清醒过了。
他抻了抻军装的下摆,朝刚刚凑到身边的瓦连卡伸出手,后者心领神会的将一副望远镜送到他手上。
看到维克托从车里下来,一名大士朝附近的士兵做了个手势,顿时,十几名士兵朝着道路两侧的丛林冲过去,一个机枪组从后方赶过来,就在路边架起了临时的机枪阵地。
等到士兵们进了树林,确定没有枪声响起,维克托才走到路边的一处小突破上,举起手中的望远镜,朝着公路前方眺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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