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房里,毕姨娘侧躺在牙床上,盖着鸳鸯戏水的丝被,床前绣鞋罗袜散落,凳子翻倒在地,梁上未见白绫。
严禄神魂稍定,身后却响起了脚步声。严禄冷汗直冒,仓惶回头。
眼看春桃一手托茶盘一手掀帘子,严禄急了,挥着赶鸭子的手势说:“你怎么进来了,快去门口守着”
这情形,若给外人瞧见,他跳进碧水湖也洗不清了。
春桃不急不徐地把一杯茶端给他,另一杯放到床头边的妆台上说:“姨娘把人都打发了,要和大管家商量要事,这院里如今就剩奴婢一个孤拐儿,奴婢不倒茶,大管家倒罢了,难道叫姨娘渴着”
人家摆明了是给自己的主子倒茶,给他不过是顺手,严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更多的则是恼怒。
这丫头以前对他多恭顺啊,哈巴儿似的,见了他恨不得摇尾巴。他才卸去大管家几天,就变成了这副嘴脸。
再仔细品味那声“大管家”,都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可又能如何现在的他,是毕姨娘借着照顾荞儿的名义弄进来的,正经连堡里的奴仆都不算,若认真摆出大管家的架子跟个丫头计较,只会惹人耻笑。
春桃走到床前问了几句,叹一口气对严禄说:“麻烦大管家好好劝劝我们姨娘,再有天大的委屈,也要看在肚子里孩儿的份上。”
“我会的。”严禄欲待不理,春桃杵那儿盯着他,只好冷冷地回了一句。
“那奴婢就先出去了,这人参茶要趁热喝,请大管家务必劝姨娘用些”,又指着他旁边的那杯说:“大管家的也是参茶,姨娘说,堡主给她拿了不少人参过来,等会大管家走时,带两根回去给荞儿姐姐补身子。”
“多谢你家姨娘。”
春桃走后,严禄搜肠刮肚说尽好话,毕姨娘总不应声,反把严禄说得口干舌燥,低头看看杯子,早被他喝光了。
从没这般渴过,严禄拉扯着衣领,想叫春桃再送上一杯解渴,又担心门口没人把风。
可是越坐,浑身越像着了火一样难受,再看床上的人,觉得样样皆美,出奇的魅惑。那如云的秀发,妖娆的曲线,空气中若隐若现的幽香,刺激得他身上某个部位涨得生痛。
作为紫荆堡的大管家,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风月场上没少走过,严禄马上意识到,那茶里恐怕加了料,自己被人算计了。
再看毕姨娘,多半也被下了药,自己在门外听到的哭声根本不是她的,毕姨娘应该早就昏迷了。因为从他进门起,就没见她动过一下。
严禄心里升起了巨大的恐惧:毕姨娘该不会死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循着本能慌不择路地往外跑,跑到门口又顿住了,一个名字闪电般地劈入脑海。
春桃
如果这一场戏是春桃设计的,他现在出去,搞不好还没出院门就被当杀人犯抓起来了。春桃给他们送来了热茶,还装模作样地对毕姨娘讲过几句话,她完全可以说,她送茶水进来时,毕姨娘还是活着的。
茶水,对,茶水,严禄总算找到了一样可以证明他无辜的东西。他自己那杯喝了,毕姨娘的还没动,到时他把那杯参茶呈上去,说春桃害死自己的主子,再把他骗来下药嫁祸。
在端起参茶的一瞬间,严禄又不确定了:万一这杯茶里没下药呢春桃既存心陷害,不可能留在这么明显的证据。
正在他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时,余光撇见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就像被判了死刑的人乍见免罪诏书,严禄惊喜地扑过去喊:“玲珑,你没死”
不知不觉中,他喊出了毕姨娘做粉头时的花名。
毕姨娘睁开迷蒙的双眼,随即泪盈于睫:“冯郎,你来了我想你想得好苦”
“我不是冯郎”
严禄的声音淹没在对方的口中,毕姨娘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一接触到他的身体,立刻像蛇一样扭动着缠上来,嘴里不断呼唤着“冯郎”,诉说着久远的相思,同时手脚并用,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衣服。
严禄心里惧怕之极,可身体却不听使唤,被毕姨娘压住磨蹭的地方窜起熊熊欲火,比铁杵还硬,比烙铁还热,那种似要毁天灭地的欲火让他根本抗拒不了毕姨娘的一击。
的确是“一击”,躺在下面的严禄在贯穿毕姨娘的同时,感觉到自己也被贯穿了。
此时严丰正在听小丫欢春桃禀报,说毕姨娘关在屋里大声呻吟,怕是动了胎气。严丰匆匆赶到爱妾的院子,屋里果然呻吟着,其中夹杂了哭泣声、求饶声,以及巨大的喜悦,显然屋内二位正深处天堂,快乐已极。
瞅见廊下丫环婆子们丰富多彩的表情,严丰气血上涌,一脚揣开门冲了进去
严禄和毕姨娘被“捉奸拿双”了。
严丰怀疑这孩子是严禄的,严禄却以全家人的性命起誓,他之前和毕姨娘并无沾染,这次是被设计的。若此言不实,叫他全家不得好死。
严丰知道他们是被人下了药,不说别的,毕姨娘好不容易才怀上身孕,怎么会置孩子的安危于不顾可他们在床上打滚是事实,这顶绿帽子无论如何是戴上了,是否被下药,其实没多大区别。
严禄好处理,暴打一顿撵出府,再派人悄悄除了他。
毕姨娘怎么办等孩子生下来再赶
对这个老来子,严丰心里是很欢喜的,并不曾怀疑过什么。他又不是没生育能力,只是年纪大了,女人又多,难怀上而已。
可就在这时,一个家丁爆出了更大的丑闻:毕姨娘跟严禄的大儿子严祥有奸情,他曾亲眼见到过,还不只一回。
严丰震怒,叫人把严祥提来严刑拷打。
严祥平时住在庄子里,一个月才上来探望父母一回,所以和毕姨娘私会的时间也是清楚清楚的。严丰拿着他们的通奸时间表一比对,顿时心灰意冷,那孩子多半不是他的种,而是严祥的
难怪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毕姨娘特别缠他,使尽手腕把他留在房里,原来是为了掩饰这个大秘密,好让他给一个奴才的儿子当便宜爹。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毕姨娘可怕,她跟严祥勾搭,未必是喜欢他,而是为了借种。
毕姨娘呼天抢地喊冤,说那家丁是少堡主收买的,她吃的药也是少堡主派人下的,目的则是为了除掉这个孩子,免得将来跟他争家产。
严丰最恨听到这句话,狠狠地踢了一脚说:“你生的贱种,有资格跟他争家产么”
毕姨娘仍坚持是被严谨陷害的,严丰不再搭理她,拂袖走了出去,让人把她的嘴堵上,等找到更多的证据,再赐她一碗永远不用开口的药。
不知死活,居然敢攀严谨因为他偏宠小妾,姑息严禄,他的儿子都离家出走两天了,现在已在几百里之外。
此时严谨确实在几百里之外。
躲在树上看自己的父亲一脚踢开房门后,严谨立刻带着人撤出了紫荆堡。然后快马加鞭赶路,于天亮前抵达下榻的客栈,第二天清早启程前行。
该做的他都做了,如果父亲连这都能忍,他也没办法了,难道把严禄和毕姨娘一刀杀了他的手段或许不入流,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随便造杀孽。
容悦在这场戏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呢除了扮春桃连猫叫般地哭声都是苗砺友情客串的其余时间她都在当看客,津津有味地看完了全程。
所以,看官们,千万别以为严禄和毕姨娘吃的补药是四儿师兄出品,容悦提供的。容悦是姑娘啊,怎么会向一个对自己有企图的未婚男人提供这种违禁药品。那是严谨自己找来的,事情的经过也是他一手设计的。
容悦只能感叹一句:何其相似若非亲眼看见严谨掏药包,连苗砺和周泰都会怀疑,这是他家主子故技重施,把在何安身上使过的法子又在严禄身上使了一遍。
穆坤听到后,斜眼扫向自己的爱徒,容悦连忙举起双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没说是你。我的意思是,少堡主跟姑娘真相配,做事的手法都一样。”
周泰在旁边咕哝:“夫唱妇随”
苗砺小声纠正:“反过来才对。”
“你们气死我啦”有人大声喊冤。
虽然因严谨而担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容悦仍热切地关注着事态的进展,他们付出了辛苦,自然要看到结果。
几天后,容悦递给严谨一封书函,上面详细记载了严丰对毕姨娘和严禄的最终处置:毕姨娘服毒自尽,严禄一家被驱逐出堡。
“你会觉得我残忍吗给女人冠上这种罪名,她只有死路一条。”问出这句话时,严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容悦的表情。
容悦反问他:“是你给她冠上的吗她和严禄虽然没什么,和严祥却是事实。”
严谨忙摇头:“不是我,管着庄子的严祥会和她勾搭上,我也觉得意外。”
“所以啦,她自寻死路,关你什么事。”
严谨心里一阵轻松,只要她不介意,别人会怎么想,他才懒得理会。
分隔线
上午没码字,所以更得这样晚,抱歉。
这一节内容本可做两章,改得慢,先发了一部分,故成了三章。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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