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过后,姬夜雪才将柔嫩的小脸,从被子下面探出来,侧头看着龙之凪。
“你为什么会和宫老师在一起?我只想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龙之凪微微一笑,“简单概况一下,就是她把我强推了,然后我不得不和她在一起。”
“偷腥猫。原来这样就行了吗?”姬夜雪低语着,语气充满了懊悔。
若早知道这样就能和龙之凪在一起,她肯定会赶在宫樱子前头,强推了他。
“你可别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我那时是感冒,她趁我睡着时做的。”龙之凪警惕地用手捂着身体,警告了一句。
要是再被强推,那他可就真得死亡回溯去了!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开学前后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姬夜雪又问道。
“这个……简单来说,我死了几十次,你信吗?”龙之凪挠了挠后颈,以开玩笑地口吻说道。
但是——姬夜雪并没有当这是玩笑话,而是露出很认真的神情,说:“那你有没有在我面前死过?”
“记不清了,应该是有吧。”龙之凪笑了笑。
“你肯定在我面前死过,而且还不止一次,我有这种预感。”姬夜雪的语气,很是笃定。
“这不重要,就当我说的是玩笑话吧,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
说着,龙之凪站起身来,在姬夜雪面前转了转,似乎是要表示自己还是完好无损的。
“凪,你过来。”见此,姬夜雪对他招了招手。
龙之凪闻言,停下转圈,来到姬夜雪面前,半蹲下身子。
他看着姬夜雪伸出手,覆着自己的脸轻抚,看着她樱唇张合,轻声说:
“如果你真的死了这么多次的话,一定很辛苦吧?”
“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凪,很累吧?”
“其实我想说,别人或许会要你坚强、要你强大,要你万众瞩目、不负所望。”
“但唯独我,我爱你。我想要得到你,因为我想给你幸福,让你不用去背负一切……
“所以,我也想请你,让我来为你分担、排除你的忧愁,干涉你的人生,甚至于扭曲!”
龙之凪听着姬夜雪这番满怀真挚的话语,怔然许久。
而后,他突然感觉到眼角一湿,一滴泪划过脸颊。
接着,是两行清泪静静流淌着。
它通透而炽热,是最为纯粹的事物,只是泪、只是水,不蕴含悲伤,也不蕴含任何情感。
“我……这是哭了?”
龙之凪捂了捂眼睛后,看了眼手上的水渍,有些楞然。
不懂悲伤的他,原来还是会哭的吗?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明明什么都没感觉到,却还是留下了泪水。
龙之凪楞然地抬起头,看着同样楞然、不知所措的姬夜雪,说:“雪,告诉我,这是什么?我为什么会哭?明明,我什么也没感觉到啊。”
姬夜雪闻言,回过神来后,伸手为他拭去眼泪,静静地没有说话。
“明明,我是没有悲伤的,为什么会哭呢?”龙之凪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姬夜雪那温柔的话语,心里好似有着什么在呼之欲出。
但最终,又被强行压下,什么也感受不到。
——唯有悸动残留于心,又缓缓淡去。
龙之凪的泪,只是流了一小会,便转瞬即逝。
姬夜雪擦拭掉他最后一滴泪,语气变得柔和:“你感受不到悲伤,却因为我的话而哭,这证明,你也是爱过我的吗?”
面对她的询问,龙之凪低下头,轻声说:“嗯,我爱你,只是不愿承认那是爱。”
他早就该明白,对谁感到特别时,即是喜欢。
能真心和津田爱衣接吻,这是喜欢;
能和姬夜雪在上野公园约会,为她作画,看她露出笑容而感到开心,也是喜欢;
和她作出约定、与她殉情未遂,在夏日初始亲密无间……这一切,都是喜欢。
龙之凪曾经喜欢过姬夜雪,却一直不敢承认、正视这份心意。
“命运,真的是在和我开玩笑啊……”
听到龙之凪承认他爱过自己,姬夜雪脸上笑靥如花,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她很遗憾,也很后悔,没能早一点抓住龙之凪,束缚住他。
或许,初恋就是这样,总是绚烂而短暂的。
美好,但却只能当作回忆。偶然想起时,会感到酸涩、遗憾、不甘……
“凪,我们就这样错过了,真的好遗憾,好不甘心,可我没有办法逼迫你啊,因为我爱你,胜过爱自己……”
姬夜雪泪流满面地看着龙之凪,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话来。
她也曾想过,强推龙之凪。但那样的话,只是徒增他的负担罢了。
她不想成为龙之凪的累赘、负担,她想他能幸福。
人是自私的,但爱却是伟大而宽广的。
姬夜雪的欲望在告诉她——占有龙之凪,自私地遵从自我欲望,无视他的痛苦也要得到他。
而爱与理性,又在诉说——想要龙之凪幸福,不要为自己感到为难。
因为,他已经这么累,精神处于崩溃、异常的状态了。
如果龙之凪现在去医院检查的话,绝对能查出精神病来!
他的偏执、麻木的情感,都是扭曲的!
谷/span“抱歉,雪,抱歉,我对不起你……”
龙之凪唯有不停道歉,想以此让姬夜雪好受、释然一些。
但姬夜雪不想让他道歉。
所以,她从床上坐起身来,双手捧住龙之凪的脸,闭眼吻了下去。
龙之凪眼眸倒映着她逐渐放大的小脸,在即将吻上的那一刻,合上眼帘。
这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
分开后,姬夜雪的眼神,柔和到宛若能将龙之凪化开。
她说:“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能一次次原谅你。但这次,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在一切坦白、了解到龙之凪的心意后,姬夜雪意识到——结束了。
这段感情,在这一刻消逝了。
即便他们彼此爱着对方,但却败给了命运、现实。
强大如姬夜雪,面对情感,也无所适从、无可奈何。
她认输了。
她也与自己和解,放下了对龙之凪所怀有的那最后一丝妄想。
“如果有下辈子,请让我早点遇到你、抓住你。”
姬夜雪放开了手,放松身体,倒在柔软的床上,带起扑通的轻响。
“下辈子,你还能记得我吗?”龙之凪似是好笑般的笑起来,“不记得我的你,还是你吗?”
“无论是不是我,我都想和你在一起。我就是这么爱你,我对你的爱,绝对不会逊于谁。”
姬夜雪在床上,呈现出大字躺,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那就,希望我们下辈子能在一起吧。”龙之凪以半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
这辈子,他变成这幅样子,和宫樱子错到无法回头,已是注定了未来。
“凪,我们才认识了半年,却感觉过去很久了。”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龙之凪颔首赞同。
“你还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地方吗?”
“四月八号,早上九点四十七分,井之头的湖畔旁的长椅上。”
龙之凪仍能记得,和姬夜雪的过往——那是不会褪色、磨灭的回忆。
即便想要忘却,也绝无可能。
“记得很清楚嘛。”姬夜雪轻笑起来,“明明我们的相遇、相知、相爱,是那么的如梦似幻,充满了命运的感觉,但却还是以遗憾告终,真可惜呢。”
“……雪,别再说了吧?我去给你做饭,时间不早了。”
龙之凪不想顺着姬夜雪的话,继续说下去了。
他不会感到悲伤,但姬夜雪会。
在此刻回忆过往的甜蜜,无疑是揭伤疤、往伤口上撒盐。
“一起去吧,不知为什么,有点想和你做饭。”
说着,姬夜雪坐起身,看了龙之凪一眼,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身体不要紧吧?”
“嗯?”
龙之凪闻言,本还疑惑姬夜雪指什么,但顺着她目光看向自己胸口时,却赫然醒悟。
“哦,没事,一点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他语气平淡、轻松地说。
“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算了算了,不用这么麻烦,之后我自己会弄。”
“行了,别这么固执了,这或许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到的一点事……”
至此,龙之凪哑口无言,乖乖去取出药箱,递给姬夜雪。
他坐在床上,脱下上衣,露出心口上的刀痕。
姬夜雪站在他面前,先拿消毒水擦了擦,然后贴了块纱布包,上了点药。
在这一过程中,两人都静静地没有说话。
而包扎完,他们一同进入厨房,各司其职地做着晚饭,也没怎么聊天。
在餐桌前,两人默契地齐声行礼,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气氛很轻松。
“听说你现在还在一个人做着电影,还快要完成了?”
“嗯,这周就能完工了,但没有配音,所以是赶不到文化祭上映了。”
“等你完成了,再回来美术部,我们一起配音吧。这样,也算有始有终了。”
“好……”
吃完晚饭,两人又收拾碗筷进厨房,一起慢悠悠地清洗着。
待到晚上八点半时,姬夜雪方才要从龙之家离开。
她提上书包,手拿着围巾,刚想给自己戴上时,动作却是一顿。
随即,她将这条浅蓝色的围巾,递给龙之凪,说:“要入冬了,这条围巾就送你戴吧。之后,要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是。”龙之凪沉默了会,接过围巾,轻轻点头。
“那我走了,你不用送我了。”
姬夜雪说着,走到玄关处换鞋,打开大门,回头看了龙之凪最后一眼后,毅然走出。
“再见,雪……”
龙之凪握着手中的浅蓝色围巾,对身影消失在门后的姬夜雪,轻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