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帝都皇城内。
伴随着鸟语花香,后花园一座优雅的凉亭里,皇帝和一个白发老者对面而坐。仔细看去,正是经常与皇帝对弈的司马先生。
他们的中间是一方石桌,上面摆着一件黑铁棋盘,密密麻麻地落满了黑白棋子。此时此刻,司马先生手执黑子落定。
皇帝轻提白子,却是在空中犹疑良久,始终难以落定,不由失笑着摇了摇头:“司马先生棋艺精湛,朕所不及啊。只是您老能不能顾及一下朕的颜面,都已经十盘了,朕可一盘都没赢过。”
“呵呵呵……陛下真是过谦了!”
轻抚胡须,司马先生哑然笑了笑:“老夫只是执子于这方寸之间,陛下却是在下天下这盘大棋。老夫这小打小闹,怎可与陛下相提并论?陛下失了十盘小棋,却赢了天下大局,是老夫不及也!”
“呵呵呵……司马先生莫要取笑,这盘大局,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可是陛下已然布好阵局,只待最后落子了,不是吗?”司马先生似有深意地笑了笑,接着啪的一声,一枚黑子,定定地订在了棋盘上。
皇帝眼皮微微一抖,接着二人互相对视,皆是大笑出声。
“父……皇……”
突然,一声震天哀叫响彻后宫,紧接着大地便开始止不住地震颤起来。皇帝脸上一惊,赶忙挥了挥手,让宫女把棋盘平稳地撤走:“不好,又是那小子来了。”
“呵呵呵……陛下不必惊慌,老夫早有准备!”
摆了摆手,让那前来撤棋盘的宫女退下,司马先生一指棋盘笑道:“老夫此乃玄铁棋盘,棋子不会再被三皇子扰乱的!”
了然地点了点头,皇帝欣然笑出了声:“司马先生,真是有心了。”
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渐渐映入他们眼帘。同样是那肥硕的身体,在地上一蹦一跳,每一个抬步,都让地面忍不住地抖三抖。
皇帝看着那似乎又胖了一百多斤的宇文聪,忍不住地连连哀叹。这小子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能在短短两三月之内,又长了这么多肉!
砰砰砰!
宇文聪拼命地向皇帝这里奔跑,脸上满是汗水,似乎非常焦急。看着那巨大的身体经过,两旁的宫女也赶忙收腹吸胸,生怕一个不小心挂到,被撞飞了出去。
“聪儿,慢点!”皇帝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指了指他。
不过宇文聪仿佛没听见,不由一愣,竖起耳朵大叫道:“父皇,你说什么?”
可是就这一下,他光顾看皇帝那边了,竟是没看到脚下一块凸起的顽石。不由一个趔趄,登时便摔倒在地。
可是他那一身肥肉,竟是在这时全都贴到了地上。夹杂着前冲的那股惯性,宇文聪登时便化作一个硕大的肉球,不受控制地向皇帝他们这儿滚来。
皇帝一惊,不由马上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那司马先生却是瞬间愣住了,喃喃道:“奇人,这三皇子还真是奇人啊。这一般人,哪有如此奇特的造型?”
碰!
忽然,就在他连连感叹时,宇文聪这个大肉球瞬间滚到了他面前,不偏不倚地撞到了那方石桌上。
刹那间,那件玄铁棋盘掉落在地,洒了一地的黑白子。
脸颊忍不住一抽,司马先生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这个肉球,心里恨得要骂娘。刚刚他一直忙着盯着他了,竟是没有想到把这棋盘拿起。
还亏他向皇帝保证过,棋子不会再扰乱了。可是现在哪里是扰乱了而已,简直全他妈散成一盘沙了。
“咦,司马先生,您怎么了?”宇文聪腰酸背痛地爬起身来,还不明所以,看向那老头不由疑惑道。
嘴角忍不住扯了扯,司马先生深吸一口气,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三皇子,这天下没几人让司马丢过脸面,你算一个了,真了不起!”
嗯?
宇文聪一愣,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不明所以。突然,一声怒喝却是陡然自他身后响起:“聪儿,朕不是提醒过你,身为皇子,要行事沉稳,行为端方。这次又是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慌乱,不成体统!”
不由一个机灵,宇文聪赶忙转身跪伏,向皇帝急叫道:“父皇,这次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啊!”
“哼,什么天大的事,难道天还能塌了不成?”
怒哼着甩了甩衣袖,皇帝示意宫女将石桌扶起,奉上香茶,才又坐回位子上,看向宇文聪,冷喝出声:“我天宇帝国这百年来,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最大的事,也不过是五十年前的犬戎犯境,和两个多月前的幽鬼七被杀而已。难道现在又出了,比这两件事还大的事吗?”
宇文聪抬眼偷看了皇帝一眼,战战兢兢道:“父皇,这件事还真的很大。至少比两个月前那件,要大得多!”
正拿着茶碗,准备喝茶的皇帝,突然手下一滞,面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看向宇文聪道:“这次,又是谁死了?”
“快活林六长老,林子天!”宇文聪跪伏在地,小心翼翼地禀告道。
眼皮不觉地抖了抖,皇帝深吸一口气,轻扣茶碗,发出当当响声:“林子天……虽说也是个人物,但毕竟不及幽鬼七那样的角色。唉,死就死了吧。对了,谁杀的?”
“洛家管家,卓凡!”
“什么,又是他?”皇帝眉头一挑,无奈摇摇头:“这小子还真是能惹事,先惹幽冥谷,又惹快活林。哼,不自量力,死了活该。不知如何侥幸杀了幽鬼七,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可是陛下,这小子毕竟是洛家的中流砥柱。他若有事,对洛家是个打击啊。同时,您的明珠密令……”
“知道了,知道了!”轻笑着摆了摆手,皇帝看向司马先生,眼中精光烁烁,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一般,笑道:“想必司马先生又起了爱才之心,想助这小子一臂之力吧。”
“哈哈哈……帮他,也就等于帮洛家,也就是帮陛下……”
“好了,司马先生愿意去帮他,就帮吧。我想以司马先生的面子,快活林也得给一两分吧。”皇帝轻笑出声。
宇文聪抬眼看了二人一下,沉吟一会儿,又喃喃道:“呃,司马先生,麻烦您再走一趟幽冥谷吧。”
“嗯,去那儿干什么?”司马先生一愣,奇道。
只是杀了幽鬼七这一大仇,幽冥谷就恨死卓凡了,他去了也没用。
奸笑一声,宇文聪淡淡道:“因为那小子还顺便把幽冥谷五长老的一只胳膊卸下来了,现在幽冥谷更加暴跳如雷,如果您的面子够大的话,也许能熄熄火……”
“什么?”
然而,宇文聪话音未落,皇帝和司马先生已是齐齐大惊。尤其是那司马先生,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你是说,那小子将幽冥谷老五的胳膊给卸下来一条,这怎么可能?”
司马先生眨了眨眼睛,脸色异常激动:“翻江倒海金蛟剪,摧山断石通背猿!那幽冥谷老五,可是与潜龙阁老三齐名的炼体高手,有南蛟北猿之称。通背刚猿,穿山裂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么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废去一臂?”
“什么名不见经传?现在整个天宇估计都没有不认识他的,魔王卓凡,大闹花雨楼百丹盛会,以一敌七,所向披靡!御下七家,三死一残,贻笑大方!”宇文聪不屑地撇撇嘴,喃喃道。
此言一出,皇帝和司马先生更是大惊失色。
“三死一残……林子天死了,幽冥谷老五残了,那也就是说,还有两人身死?”皇帝一惊,急急道:“那两人是谁?”
“呃……药王殿的毒手药王,严松!”宇文聪看了看皇帝脸色,沉吟一阵,小心道。
嘶!
倒吸一口凉气,皇帝和司马先生瞬间就不淡定了。
死一个林子天倒无所谓,可这毒手药王的名声,比起幽鬼七来,只强不弱。连他也死在了卓凡手里,那药王殿一定是不死不休啊。
“这个臭小子,难道就是天生惹事的吗?他是不是自认为洛家有我们皇家罩着,就可以一个人在外面为所欲为了?”皇帝气得脸色赤红,破口大骂。
司马先生却是轻抚了一下胡须,一脸感叹:“能惹这么大的事,也是一种本事啊。想不到这小小的洛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个狠角儿?呵呵呵,有趣,有趣!”
“唉呀,司马先生,您就别在那儿爱才心切了。这小子捅的篓子,都快捅破天了。一口气连连得罪三家,他还真把他牛的,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皇帝气得直哆嗦,“朕本来还想指望他振兴洛家,现在别给洛家招灾就谢天谢地了,朕的明珠密令啊……”
司马先生看得哑然失笑,摆摆手劝道:“陛下莫急,大不了老夫亲自出手,把他揪来,不要再闯祸就是了。至于那三家,还不敢公然藐视皇威,去找洛家的麻烦。”
“那三家不敢,可还有一家呢!”这时,宇文聪小声撇撇嘴道。
听到此言,二人才反应过来,还有一名死者呢,于是赶忙问道:“那个人,是谁?”
“呃,父皇,您可要挺住了!”舔了舔嘴唇,宇文聪深吸口气,一字一顿道:“帝王门二公子,皇莆青云!”
嘶!
二人一惊,司马先生已是完全惊呆了。皇帝更是一抚心口,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声粗气,艰涩出声:“朕的心脏……他娘的,这小子还真的,把天给捅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