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木屋前,科尔夫一边翻烤着手中的鹿肉,一边跟自己的弟弟眉飞色舞的讲述着三个“外面人”的事情,说他们的奇异之处,还有他们向他承诺的救出梨絮的事情。
“属实么?”相对于直来直往的大哥,科特尔一向谨慎,他皱着眉头看着手中冒着油光的肉,问向一旁的大哥:“你怎么能保证他们一定救出小梨絮呢?万一他们…”
“我们还有什么好被贪图的呢?”
科尔夫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方才的喜悦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自己的弟弟,又一次的重复道:
“我们,有任何值得他们去掠夺的东西吗?”
他站起身,将手中的鹿肉放下,扔进雪堆里。这种在封闭的空间中,糟践宝贵食物的行为本应该是很少见的,但科特尔脸上却波澜不惊。
“我不吃东西,会怎么样?”科尔夫盯着雪地中的烤鹿肉,轻声问向一旁的弟弟。
“不吃饭就会…”科特尔刚说一半,便似乎明白了什么,陷入了沉默。
“是的,不吃饭就会死,本应该是理所当然的。”科尔夫转过头,眼中早已是没有任何波澜的死海:“但我们,不进食也仅仅是不进食而已,仅此而已。我们不会死,我们没有自己选择的资格。”
“你原先也质问过我。”科尔夫捡起雪中的鹿肉,也不管它是否肮脏,或是味道大打折扣,科尔夫依旧面无表情的将它塞进了嘴里:“为什么,在不会死亡的情况下,依然逼迫着你们进食,睡觉,按时按点按部就班的生活。”
“你那时候很不理解。”科尔夫知道,弟弟一直都性子谨慎多疑,可到了关键时刻,他总是会辨别不出方向。
“进食,把食物烤熟,撕碎,咽下肚子。”他感受着口齿中没有任何调味,只有冰冷的冰碴混在其中:“闭眼,不去思考,沉睡,迎接新的一天。”
“与人交谈,说话,看看风景,哪怕一成不变。”
嘴里的骨头咀嚼时发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嘈杂。
“我知道,你们早就不想活了。”科尔夫转过头,看着呆滞的弟弟,沉声说道:“有很多人说过,如果没有奇迹,或许一切都比现在要好。”
他咽下食物,站起身,感受着胃部蠕动,科尔夫说道:“我剥夺了很多人的选择机会,因为人一但拥有了生的希望,就会继续活下去,本能地活下去。”
“但这不对。”科尔夫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说道:“只是活下去,不对。”
“你们必须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不仅仅是活下去。”
“哥,你…”科特尔皱了皱眉,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兄长与往日有些不同。
“活下去…”科尔夫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兄弟,用力的狠声说道:“你们,必须,活下去!”
“你怎么了?!”
科尔夫拿出一柄那柄金色巨斧,站起身,声音冷冽:“奇迹…你们真的会认为,这是奇迹么?”
出问题了!
科特尔脸色大变,他看到了,兄长身后逐渐浮现了一道诡异的气息。他似乎,看到了
两个充满恶意的虚影。
“他们要掐断奇迹!”科尔夫此时双眼已被灰黑色的气息笼罩了,他的面容上出现许多黑色的绒毛,仿佛…
一只黑色的山羊。
“必须活下去……”
科尔夫向后退了一步,一道黑影笼罩住他,下一秒,他的身影就从科特尔的眼前消失了。
一道绿色的“门”在科尔夫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男一女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们。”科特尔一怔,随后他想起了兄长之前跟他说过的人,“你们是外面来的?”
“没错。”林鸢点点头,随后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哥哥呢?我们顺着他的气息来的,他人呢?”
“他…”科特尔神情一滞,他想要隐瞒,但方才兄长的话语还在他的脑海中。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人贪图的事物了。”
“我兄长他…”科特尔还是选择了告知二人方才发生的一切,而此时长安与林鸢对视一眼,彼此脸上盖不住的惊讶。
“这个梦…”长安声音有些颤抖,他和林鸢此时意识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实。
一开始,他们只是认为,艾可所处的那个世界,也就是荒芜山脉的空间,这个梦是艾可曾经做过的梦。
而后,他们认为这个梦已经被黑山羊污染了,但他们依旧无法得知,为什么艾可会做出这种对她而言及其恶劣的梦境。
但是,现在的他们意识到了…
那个诡谲梦镜,做的人不是黑山羊,也不是艾可。而是一直被他们忽视的,自觉排除在外的人。。
“艾可的部族…科尔夫”林鸢缓缓说出真相,而长安则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深深寒意。
“才是那个荒芜梦的主人。”
二人陷入了沉默,他们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是他们整个部族,还是只有他?”
过了一会,林鸢闷闷的问向长安。
“我…”长安张开嘴,却不知道如何去说,他不敢去猜,因为他们刚刚得知的一切戳破了原本美好的故事,一个充满恶趣味的,反人性的真相就这样被赤裸裸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先不要在想这些了。”长安长叹一声,略带无力的说道:“先找到科尔夫吧,至少现在,我们有个明确的目标了。”
“嗯。”林鸢点点头,随后转头看向一旁一脸懵逼的科特尔,沉声问道:“你有你兄弟的物件么?我需要他的坐标。”
“我…”科特尔大脑一时有些空白,他即反应不过来这跟兄长有什么关系,也想象不到为什么要找他的兄长。但他近乎于本能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好像有一个。”他恍然大悟的站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深藏的盒子,他打开盒子,一颗金黄色的麦穗出现在二人面前,它似乎拥有生命一般,吞吐着金黄的光芒。
“是它?!”长安惊呼一声,随后他顿时明白了一切。那柄巨斧根本就是一个幌子,真正让这一切重置的,是这个来源于艾可丰收权柄的信物。
“但也够了。”林鸢拿过金色麦穗,扔到空中,一道绿色的光痕折射在麦穗之上,无数道虚幻的光芒反射在屋子中央。
“虚幻…不是现实世界。”
林鸢伸出手,宛如拨动琴弦一般将光痕拨到一旁,又一道泛着深沉气息的光辉出现在二人面前。
“眼下…离我们不算远,应该就是这个世界。”
“虚空维度10,现实维度0。”
“梦中梦!”
林鸢看向一旁的长安,脸色有些难看。
“他现在位于的空间,是…”她朱唇轻启,却说了一个长安和科特尔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月之镜。”
“月之镜?!”科特尔一愣,随后满是不敢置信的喊道:“怎么可能!那不是守护者所在的地方么?!”
长安不知为何,在一旁突然愣了一下,随后他看向科特尔,一脸凝重的问道:
“你哥哥,为什么会知道牠叫月之境守护者呢?”
“那不是人…等等!”
科特尔表情突然僵住了,他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是啊,为什么科特尔会知道月之镜守护者的全称?
“万一,万一是那个奇迹呢?”科特尔抱有一丝希望,喃喃的向着二人说道。
“那个奇迹的主人我认识。”林鸢在一旁靠着墙壁,开口说道:“她虽然能叫出我的名字,但她绝对不知道月之境守护者的存在。”
“这。”科特尔瘫倒在地,他呆呆的盯着眼前的雪地,大脑里满是混沌:“怎么可能…”
长安,科特尔,林鸢三人陷入了沉默,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本来宛如童话一样美好的故事,此刻却反转成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诡谲故事。
“去找他?”
长安率先开口,问向一旁的林鸢。
“只能这样了。”林鸢咬着指甲,对于这种从头到尾都被人操控着的感觉,林鸢很是烦闷。“但是有一个问题。”
“我如果进入了那个空间,没有什么问题。”林鸢伸出手,指向了长安:“你不能进。”
“嗯。”长安点点头,并没有林鸢预想中的疑惑。而此时,林鸢自己疑惑了。
“你不问问为什么?”
长安挑了下眉,随后一脸平常的说道:“你说的,我没理由不信。”
“好。”林鸢点点头,随后张开深渊的隧道,深深的看了长安一眼,踏入通往月之镜的门中。
“你不问问为什么?”一旁的科特尔也有些好奇的问道。
长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懂个锤子,这叫信任。”
“哦哦。”科特尔毕竟还小,没经历过这些。他点点头,缩在了一旁。
长安抽了个椅子,坐在上面怔怔的看着门外的风雪,林鸢一人前往那里,他心中肯定满是担忧,但现在,他既然相信她了一次,那自然就会相信她第二次。
“你跟我说说。”长安转动着椅子,看向一旁的科特尔,像是聊天一般随意的问道:“你哥,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虽然科特尔一时还难以接受自己的兄长的巨变,但谈到自己的兄长,他还是略带着些许憧憬的语气说道:“他就性子直,有啥话说啥话,有点倔强,但你跟他说道理他还是听得进去。”
“来到这里前,都是他带着我们的。”科特尔眼中逐渐浮现上了回忆,他看着雪,有些恍惚,“我还有其他人,都是无能力或弱能力的混血儿,只有他是拥有黄金血脉的能量,也只有他拥有强能力。”
“一开始,他带着我们在现实世界讨生活。虽然说我们弱,没有能力。但这也算个好事,猎杀部队不会盯上我们,神明因为我们血脉的稀薄,也不会抓捕我们做试验品或愚者。”
“大哥他的能力,是将手上的事物黄金化,可以将事物变成一个容纳高度异元的容器,而且也会反过来给他提供力量。这个能力本来战斗力挺强的,但我大哥脑子转弯快,他将一些石头变成许多高纯度的黄金,置办了许多店铺,也做了很多买卖。虽然依旧有混血儿的噬髓之痛,但我们这个部族,也活的还算滋润。”
“但是有一天,一个神明盯上了他的力量。”
说到这里,科特尔的声音明显有些深沉与怨恨:“祂来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号称生命与命运之神。他一开始只是让大哥追随他,成为祂的愚者。”
“但我兄长拒绝了神,他放心不下我们,而且,他也不想做神灵的走狗。”
“那个神明勃然大怒,命令祂的愚者追杀我们。那个时候比较混乱,没有官方处理这些问题的机构,我们就东躲西藏,慢慢的…”
“等一下!”长安打断了科特尔的话语,皱着眉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说…那时候混乱?”
“啊。”科特尔愣了一下,随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是啊,混乱啊,那个时候异元还是比较稀少的,管理都不算完善,这怎么了?”
“不对,不对。”长安突然站起身,喃喃自语,随后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科特尔问道:“你们是被追捕,是在几几年?”
“二一年啊,就前几个月。”科特尔没有反应过来长安的问题,他与长安讨论过这个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长安的反应如此强烈。
divid=b5
“你告诉我,是几几年。”长安又一次的重复了一遍,随后他发现自己的措辞有些问题,改了口说道:“别单说几几年,告诉我全部的数字!”
“没错,肯定是二一年。”科特尔看着长安,理所当然的说道:
“就是一九二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