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爷的嘴角抽了抽,听到烈炽这个回答,他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愁。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目光又望向另外两个相当于烈炽的副手。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别的说法,会不会表现得比烈炽更有种一些。
让虎爷失望的是,那两个平时削尖脑袋想上位的家伙,此刻脑袋都差点低到裤裆里去了,压根都不敢抬头面对虎爷的目光。
什么血性,什么上位,归根结底这是要命的事。尤其是听到箭狼部落这四个字,一向被支配的恐惧席卷而来,让他们完全提不起任何勇气面对。
他们也不傻,当然知道虎爷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他们也不是不想在虎爷跟前表现出强势和血性,可这一切需要实力去支撑的。自己这点实力,且不说手下人服不服,面对箭狼部落,哪怕所有手下万众一心,又有多少胜算呢?
虎爷本来凉了半截的心,一下子彻底凉到了底。
就这些平素自视甚高的队伍,遇到真正的硬仗,竟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首脑人物已然如此不堪,到底下需要拿命去拼的时候,能打出多大的战斗力?
老巴知道虎爷此刻有多沮丧,多恼火。
他忍不住道:“各位,虎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平时虎爷对你们怎么样,大家心里有底的吧?这到了打硬仗的时候,各位未战先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虎爷这是白养你们了。”
烈炽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他跟老巴关系算好的,没想到老巴说话这么不留情面,当下也有些不悦。
“巴爷,正因为虎爷平素待我们不薄,所以我才实话实说,而非谗言蛊惑。我若信口开河,拍胸脯说大话,到头来兑现不了,岂不是把虎爷陷入被动的状态?箭狼部落什么战斗力,相信巴爷也有所了解的。当初在猛虎庄园的时候,我们就深受其扰。如今他们倾巢而出,光是战斗力量至少就是我们的二三倍。更何况箭狼部落的民风剽悍,打起仗来跟疯狗没区别。以我们现在的条件,胜算真的微乎其微。我总不能对虎爷花言巧语吧?那才是对虎爷的不负责任。”
烈炽很坦然。
打不过,那就是打不过。
为什么要文过饰非,自欺欺人。打不过箭狼部落又不丢人,过去人家只是小股扰袭的队伍,就让虎爷这边吃尽了苦头。如今人家倾巢而出,躲避地煙之灾,正是最饥渴,最渴望占据一块地盘补给的时候,战斗力肯定是最凶残,最强悍的阶段,面对这种饥渴好战的队伍,人数还在他们的二三倍之上,这仗还怎么打?怎么打恐怕都难逃一个输字。
因此,烈炽在承认这一点上,并无任何心里压力,显得很坦然。哪怕他知道,这不是虎爷期待的答案。
虎爷还是有些不甘心,他知道,时间太紧迫了。拿下这个城堡,他都没来得及大肆招兵买马,这些人就找上门来,多爷也跟着翻脸。
至于箭狼部落,现在还是未知项。一旦坐实的话,那就更加被动。
如果把局势比作一盘棋局的话,现在虎爷面临的情况真的很被动,几乎不管怎么下,都很难改变劣势处境。根本找不到破局的办法。
如果没有箭狼部落,虎爷觉得就算多爷翻脸,他们这边至少还有抗争一下的本钱。他不信多爷在短短那点时间内,就能说服对方,让对方死心塌地为他卖命。那些人和多爷之间,多半也是相互利用罢了。
这是虎爷对多爷和那批人之间关系的一个直觉判断。
老朱管家刚投奔虎爷不久,不是虎爷的旧部,对箭狼部落的认知显然还差点意思。
不过此人老奸巨猾,在没闹清楚情况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发表见解的。
可虎爷显然没打算放过他,目光移到老朱管家面前。
“老朱,说说你的想法。”
怕什么来什么,老朱管家难以抗拒虎爷逼视的眼神,只得强作镇定道:“虎爷,这箭狼部落是什么来头?属下此前未曾听闻。看大家的反应,似乎对这箭狼部落的忌惮,甚至超过了对宝树族多爷的忌惮?难道箭狼部落,竟比宝树族还要可怕吗?”
不愧是老滑头,用问题回答问题,巧妙地避免了踩坑的风险。
这个问题,却不好回答。
箭狼部落比宝树族如何?那自然是远远不如的。但箭狼部落对虎爷他们的威慑力,却又超过了宝树族多爷。
因为箭狼部落是实打实打痛过虎爷,让虎爷无计可施,几度抓狂的。
宝树族非常可怕,整体实力十个箭狼部落都比不上。可宝树族没打过虎爷,而虎爷目前要面对的,只是宝树族一个成员多爷而已。
老朱见众人支支吾吾,并没有人主动回答他的问题。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可能有点触动到什么敏感的东西了。
当下忙道:“既然大家都认为箭狼部落是更大的威胁,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不是确定箭狼部落是否确有其事?是否真的会来此地?”
“据我所知,我们这个城堡地处隐蔽,寻常时候很少有别的势力侵入,一向与世无争。没道理短短几天内,各大势力都往这边钻吧?”
虎爷微微点头,对老朱管家这些话,整体还算满意。
“不错,当务之急,我们应该确定箭狼部落是否确有其事。万一只是多爷的攻心之术呢?”这回连老巴都赞同老朱管家的看法。
烈炽也道:“是应该一探虚实,亲眼所见才可信。这种情况下,的确应该提防多爷捏造杜撰,故意吓唬咱们,逼迫咱们退让。”
虎爷思忖片刻,也觉得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箭狼部落的虚实。
可他随即又道:“多爷这边咄咄逼人,要求天亮之前让那批人进入城堡,没有给任何回旋余地。诸位再说说,多爷这边,当如何应付?”
箭狼部落只是有可能存在。
而多爷的威胁,则是迫在眉睫。多爷这种人,别看他平素温文儒雅,似乎很要面子,自视清高的样子。
可他真要发起狠来,连同虎爷在内,人人都是颇有忌惮的。
“这多爷真是得寸进尺了。虎爷敬他是宝树族血脉,满足他的过分要求,给他一半利益。没想到他还要插手兵权,插手城堡的管辖权,这胃口越来越大,可不是什么好事。”
“谁都知道不是好事,眼下该如何破局?”虎爷沉着脸道。
“虎爷,这多爷实力是很强,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对付吗?放着咱们这么多强悍战斗力,难道奈何不了他多爷一个人?”老朱管家忍不住问。
虎爷叹一口气,多爷实力到底有多强,虎爷其实也知道一二。多爷的真正战斗力,不一定比他虎爷强多少,甚至都不一定谁更强。
可多爷那鬼神莫测的地行术,如同鬼魅一般,战斗力相当的情况下,要打败他或许有办法可想,可要说杀死对方,彻底消灭对方,难度无疑是巨大的。
这也是虎爷为什么下不了决心跟多爷闹翻。
要是有把握干掉多爷,他早就不忍了。一个死掉的宝树族,也无法形成多大威胁。
无非就是把他的死推到别人头上,反正有的是人背锅。
问题就在于,他虎爷暗地里做过很多次战斗推演,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奈何不了多爷。
想干掉多爷,他首先必须能对得上多爷的地行术,以及他那些难以防备的灵藤,还有那让人眼花缭乱的落叶分身。
这些手段,迷惑性和隐蔽性太好了,就算他能正面击败多爷,也根本无法完整消灭对方。
因此,虎爷又一次目光锁定烈炽:“咱们善于地下作业的队伍,也有数十人,这批人一拥而上,对上多爷的胜算,你看有多少?”
烈炽苦笑道:“虎爷,恕我直言,我们的地下作战队伍,本身就不是专业的,设置这个队伍也不过是应急而已,跟真正的地下作战队伍还是有区别的。而多爷是宝树族,不但专业,而且个人实力超群。别说咱们那区区几十个人,就算翻一倍,恐怕也不济事。不是打不过,真要围起来打,也是能打过的。难就难在,可能我们根本都无法锁定人家的位置,根本就没能力接近人家。”
老朱管家问道:“就没办法悄悄靠近他,然后一举合围吗?”
“首先,你靠近不了他,你发现他之前,他就发现你了。你怎么去靠近?而几十个人一起靠近他,更是动静太大,不可能瞒得住这种级别的高手。第二,就算一举合围成功,他依旧可以凭借个人本事再次脱困。我们并没有一下子就杀死对方的能力。”
烈炽也算直言不讳,这也是他忠厚性格的一部分。
可这些忠厚老成的言语,在其他人听来,就像是无能者的辩解。
“烈炽阁下,照你这么说,几十个人都奈何不了人家一个。咱们岂不是任人揉捏?还有什么好谈的?”
烈炽面不改色:“我只是如实陈述情况。至于跟多爷怎么谈,这是集思广益的事,非我一人可决。”
很明显,烈炽不想背这口锅。他也不觉得虎爷养的兵力,有资格去挑衅宝树族。
当初就不应该得罪人家多爷,疏远人家多爷。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多爷的报复反弹而已。而这些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多爷的怒火,完全就是被虎爷给拱起来的。
当然,这些话,烈炽自然不方便直说。
虎爷心情烦乱,他对烈炽的这些回答,自然也是极不满意。总觉得烈炽话里话外,没有完全站在他虎爷的立场。
可要说仔细挑毛病,似乎也挑不出多大的毛病来。
人家烈炽都是实话实说,没有任何主观情绪,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者应有的素养吗?
你苛责他们什么?苛责他没有表现出视死如归的气概?没有表现出愿意为他死战到底的决心?
类似的表态,适合下面那些小兵小卒。一个指挥者,永远保持冷静,不上头,这是可贵的素养。怎么说都很难责备他这一点。
老朱管家道:“虎爷,咱们奈何不了多爷,但不代表城堡不可守。多爷难对付,但我们有城堡依托,那几百人要攻破城堡,也绝非易事。难道多爷愿意拼上所有力量跟咱们斗?就算他能斗赢,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们最后拿什么去抵抗箭狼部落?除非箭狼部落是他杜撰的,否则多爷也绝不愿意跟咱们血斗死斗的。”
所谓旁观者清。
老朱管家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分析,明显比患得患失的虎爷这些人考虑得更加周到一些。
虎爷眼睛一亮,仔细琢磨,多爷那些话,的确有诈唬的嫌疑啊。
就算那批人投靠了他多爷,难道他就真的愿意死斗到底?打光了人手,对他多爷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如果他真舍得把那些人马打光,那就证明箭狼部落多半是多爷杜撰出来吓唬他虎爷的。
虎爷想到这里,心头有些恼火,有种被多爷拿捏的羞恼感。
说到底,自己还是对多爷太过忌惮,何以被他一席话就说得心神不宁?
也许,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心理战,多爷的意图就是在心理上压垮他,逼迫他妥协。
就算要妥协,那也得打一架再妥协不是?打都没打,就被多爷吓倒,主动放人进来,那岂不是要闹笑话?
一旦让多爷觉得他虎爷可以随便拿捏,今后多爷必然得寸进尺,步步进逼,最终让他退无可退,无路可走。
“决不能这么轻易让步。”虎爷最后得出结论,恶狠狠道,“哪怕那些人真被多爷收服,这一仗也必须打。不打,我们将没有任何退路。”
人不狠,站不稳。
虎爷本身就是个狠人,只是刚才被多爷气势上压制住了而已。
现在念头通达,血性被刺激上来,他那种霸气又复回来,显然是不可能不战而屈的。
哪怕最终要接受多爷的不公平要求,也必须要打这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