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实行的是轻田租而重赋于民的政策。
各种赋税名目繁多,及至灵帝朝赋税屡加屡重,百姓不得不弃土逃亡,饿殍遍野。
各种算赋、口赋、更赋征收起来十分不便不说,还导致天下豪强隐匿户籍,百姓流亡。
张瑞便决定改变税收方式。此次召集全境文武亦正是为了落实此事。
毕竟比汉室当下多了两千年的见识,如果死守如今的收税模式,那历史上那么多能臣将相的变革图强、锐意进取还有何意义?
新华夏已经免除农税自然学不得,那便往前递推。
华夏税制改革最著名的便是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
张瑞决定加以借鉴,在孟县施行新的税收模式。
不再以人口为收税重点,而以财产多少为征税标准。
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
如此收税模式固然有损豪强利益,但也比之前强征豪强土地温和许多。
既然摊丁入亩能硬顶着后世强大的地主阶级反抗推行顺利,张瑞相信孟县新政亦能妥善施行。
豪强顽抗之局面如果能通过税收解决总好过动用铁骑。
果然当张瑞将想法说完,裴潜便率县抚掌称赞,道:“若行此税法,虽然豪强需多纳田税,但亦好过强征其田。如此某有信心游说县内其余两家豪强解甲。”
文臣们喜笑颜开,只感觉日后征税之事可化繁为简,压力大减。
武将们却一个个精神紧张。要知道府兵制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免田税,免更赋,即全家免徭役。
如今赋税尽皆以田为算,那如何吸引境内俊杰从军入伍?
张瑞便笑着安慰道:“凡入役府兵者,另立军籍,全家不纳入收税户籍。”
如此一众将校方才喜笑颜开。若如此,不出三年,军籍家境殷富,民众必生向往之心。士皆以从军为荣,则军人声誉高于众人矣。
军籍有如此便利,必然有无数人想蒙混其中。考核军籍就成了重中之重。
于是张瑞看向王凌,这位咸的将士信服的军法官。说道:“军籍之重,不言自喻。肃清正明,沙汰鱼目,精选士卒,唯君可担此重任。”
王凌只感觉自己与这贼船越绑越深,颇为无奈的起身,说道:“某定当及时沙汰老弱,增补锐卒,核算名目。不使偷奸耍滑者混迹其中,亦不让流血将士有所缺憾。”
不愧是大魏太尉!与司马懿同台对垒的当世英才。
仅几句话就将军籍重点概括的一清二楚。
这种人才,拿多少悍将猛士来换,张瑞也不会答应。
看着满堂文武,张瑞只感胸中意气风发。
孟县再不复当初孱弱气象。
如今文有王凌、裴潜、裴琚、裴绍、荀兴、崔琳、甄揾,皆可抚境安民。其中王凌、裴潜青史留名。裴琚、荀兴亦是人中龙凤,堪当大任。
武臣更是挤挤挨挨,群英荟萃。有张瑾、张白骑、高顺、张辽、谢玄、段文、晟武、魏越。
其中张辽乃是五子良将之首,入选武庙七十二将之一。位居华夏武将最高荣誉殿堂。
高顺生前一直位列张辽之上,其才能不言而喻。
张白骑、魏越各自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段文虽未青史留名,但其军略深得汉末名将段颎真传,实乃将才。
谢玄一身勇武,堪称神鬼莫当,虎熊之将也。
张瑾、晟武亦堪重用。
还有郭淮游离在外,只待时机成熟便投效麾下。
可以说,正是在张瑞与众人的亲眼见证下,孟县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的走到如今地步,文武将校,人才济济!
如今杨凤寇略上党,隔绝太原。再无精兵强将可以威胁孟县存亡。
麾下又有能臣猛将,孟县实力壮大已成必然之事。
张瑞可以从容积蓄实力,发展壮大。
当面之敌仅剩太原郡兵和南方诸县境内之豪强。皆可徐徐图之。
如今是中平五年夏末,距明年灵帝驾崩,董卓进京,天下大乱,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只要自己能在这一年内全克太原,虎踞并州,就能在将来的群雄讨董中左右逢源,待价而沽!
若群雄开的价码高,自己就南下河东,与白波军共同截断董卓退路。
这点毋庸置疑,历史上董卓正是担忧白波军截断后方,才火烧洛阳,迁都长安。
当然,若董太师不吝重赏,张瑞亦可以助其一臂之力。
而且可做之事更多。
向西可攻打白波军,帮他稳定后方。
向东可联络杨凤,一起劫掠河内。
甚至配合董太师夹击河内联军亦非不可。
张瑞依稀记得董太师曾率军北渡黄河,大败河内王匡。
西凉铁骑和并州铁骑甲于天下,若同入河内,能吓的联军不敢出城半步。
但关于如何攻克太原,孟县文武意见不一。
若是往常,张瑞会择其中一策而定。
以张瑞威信,众文武只需跟随张瑞剑锋所指,振奋效力即可。
但如今文武官僚分为两派,张瑞亦是难以定夺。
以裴潜、高顺为首的一派主张秋收时驻军晋阳,让彼辈不敢收割粮食。同时派出孟县军民抢收其麦,致使郡县无粮可守。
待大军攻破晋阳,一如孟县今年故事,贷粮供给那些无粮之家。
以裴绍、张瑾为首的一派则主张施以仁义,让百姓安稳收粮。只需抢在郡县征收赋税之前围困敌城即可。
外无必救之师,太原诸郡县已为必陷之城。施仁义与百姓,能收太原民心。
这两策中,前者胜在稳妥。其一可削弱敌军实力,其二可减少孟县将士伤亡。缺点是很多百姓可能熬不到大军破城,就已饿死在家。
后者固然能减少百姓伤亡,但豪强、郡县亦能抢收一部分粮食。恐将士攻城不顺,多有死伤。
为此已争执良久。
文武们即将各自归县准备秋收,张瑞今日必须做出决断。
是牺牲军人,还是牺牲百姓。
这个抉择实在是太过沉重,决心难断。
主政一方带来的不仅是荣誉、威严还有那份沉甸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