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张瑞奉诏讨贼,又领河东太守之职。
凡河东郡县未曾沦陷于贼者,必须遵从张瑞号令。
大阳县难道敢不听号令?
卫觊重重的点头,说道:“大阳汉军非但不听将军号令,甚至连天子之令都视若无睹。”
众人哗然,汉军当中还有此等桀骜不驯之徒?
卫觊解释道:“在此驻兵的乃是并州牧董卓。”
怕众人久在并州,对这位西凉悍将并不了解,卫觊为众人介绍道:“董卓字仲颖,在西凉与羌族大小战争百余次,战功赫赫。去年十一月,王国率众十万围陈仓,朝廷拜皇甫嵩为左将军,董卓拜前将军为副,各率两万人救援陈仓。今年二月二将乃解陈仓之围。”
众人听后觉得这似乎是一位能扶大厦于将倾的忠臣,与凉州三明之一的段熲类同。
其人怎会不理朝堂诏令?
卫觊便继续说道:“觊与皇甫将军之子皇甫郦相熟,多有书信往来。其曾言,董卓桀骜不驯,有不臣之心。朝堂忧之,乃征其为少府,董卓不从,上书言其军中多湟中义从、匈奴士兵,拦其车架,使不得行。其不能禁止,辄将顺安慰。拒不入京赴任,朝廷也无可奈何。”
审配闻言在一旁冷笑一声,董卓为前将军,既然被朝廷征辟为少府,他便不再有前将军之位,他若拒不赴任,便是辞去少府之职,按律为庶民。朝堂却无可奈何,竟然依旧容他掌兵。朝堂无能,可见一斑。
这种事,以审配之慷慨雄烈必然不会允许在自己任内发生。若张白骑、高顺之流敢拒绝征召,审配自己便会提兵前去监督执刑,怎会容忍他依旧逍遥自在,拥兵自重。
听闻审配冷笑,堂内诸人纷纷叹气,为朝堂昏聩而惋惜。
卫觊是新人,不敢随意感叹,只继续说道:“及皇帝病重,朝廷再次下令董卓将部队交与皇甫将军,前往并州出任并州牧。董卓再次上书,'臣既无老谋,又无壮事,天恩误加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为臣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北州,效力边垂。'竟带兵五千离开西凉,驻军河东,以观朝堂之变。”
众人吃惊不已。
董卓竟然如此猖獗!堂而皇之的公器私用,将大汉禁军转变为私人部曲,带着五千人便驻足在河东,止步不前了。
难怪去年太原上表请降,朝堂断然拒绝,欲不死不休。年便顺畅通过,还加封为河东太守。
有董卓这种乱臣在前,太原军民一再上表请降简直可以称为恭顺谦卑!
或许朝堂本意根本不是让太原大军涤荡匪寇,而是想驱虎吞狼,让太原大军与董卓乱军互相攻杀。
卫觊让重点防范董卓的提议真是再明智不过。
随后卫觊说道:“某之前以为皇甫郦信中所言有所夸大,然本月某却亲眼目睹了董卓之桀骜。四月皇帝驾崩,大将军欲尽诛宦官,诏董卓进京。然大将军不久后返反悔,令董卓返还。董卓竟不予理睬,一边上书弹劾宦官,一边进军洛阳。”
“朝堂不得不派出派谏议大夫种劭前往董卓军中制止,令其返回河东讨伐流落河东的南匈奴单于。然,结果已如诸君所见。”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显然董卓再次抗拒诏令。
自太原大军誓师出征河东以来十数日,如今已近月末,从未见过董卓一兵一卒去往讨伐乱军。
这可是谏议大夫种卲亲自手持朝堂诏书,当面下令董卓前往讨伐河东境内的南匈奴单于。
他董卓还敢抗旨不遵。
大汉朝堂竟昏聩腐朽至此!
朝堂衮衮诸公究竟在想些什么?
张瑞嗤笑一声,道:“朝堂显贵尽是些尸位素餐之人,郡县中又横征暴敛,砥柱重将又拥兵自重,这大汉朝廷还能维持几天?”
这席话主要是为了给卫觊打气。
若朝堂崩溃,天下群雄并起,建义中郎将府未尝不能定鼎中原,如今麾下文武,将来便是从龙之臣,进而执掌朝堂。
张瑞话音刚落,屋内的众人呼吸纷纷有些沉重。
随后张瑞笑着拍了拍手掌,将众人思绪拉回现实,笑道:“朝堂诸公尸位素餐,吾等何必为肉食者鄙?只管做好当下即可。大阳县如今形势如何?”
卫觊呼吸沉重,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澎湃,为张瑞解释道:“董卓在渑池为种卲所阻,便驻军于此。辎重粮草尚留于大阳,其部将正在大阳劫掠百姓以补充军资。”
众人将目光看向渑池,发现渑池与大阳接壤,便在东垣县的最南端。
张瑞则愤怒的以拳锤案。
董卓这个混蛋!
他手下军队一向军纪糜烂。
堂堂大汉官军不思保疆卫国,却干尽了劫掠百姓的事情。
史书记载董卓执掌中枢朝堂后,曾派兵至阳城,将正在举办“二月社”集会的百姓屠杀,把车上的财物拉走,装上抢来的妇女,把人头系在车辕上,对外宣称是剿灭叛贼得胜归来,欢呼高歌的返回洛阳,把劫掠来的女人分给士兵。
这种灭绝人性的勾当,也只有董卓才干得出来。
张瑞气愤不已,一脸杀气的说道:“以河东郡府的名义传檄给大阳县,令其即刻归还百姓财物,撤离河东领地。接信之日,即最后通牒!三日不撤,某便亲提大军,杀尽彼辈灭绝人性的悍匪。”
卫觊大惊失色。
怎会导致如此?
自己提议乃是谨防董卓乱军。稳健扫荡白波匪寇。
怎么会导致主公忽然与董卓乱军一决生死。
董卓大军虽然军纪糜烂,但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兵,非白波贼那种乌合之众可比。
如今双方交恶,生死相对,岂不耽误了主公扫荡河东?
审配亦劝道:“主公,如今四部军兵平定河东,胜势已成。何不稍微忍耐,待全据河东之后再与董卓所部一决雌雄?”
张瑞满脸杀气,断然拒绝,说道:“某亦知全据河东方为稳妥。然有些事情,乃是人心,是底线。今日吾能因为稳妥而无视大阳百姓生死,将来便有一日吾能因某些事,而失去底线。”
“救世济民不等二刻!某在大汉活此一世,便必须有所作为!断然不能坐视百姓深受苦难而冷眼旁观!否则某良心终生有愧!即刻传檄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