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少府的规范拆分,沮授在担任少府监以来便有所思索。
向张瑞说道:“陛下,官僚行政体系并不适合于投资生产,此无关乎官员秉性作风,而在于考核监察。”
“为官者,向来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能安稳度日,便轻易不会改变习俗。”
张瑞点头,表示认同。封建社会的官员群体,大部分都没什么国家情怀。
这些人辛辛苦苦考上科举,是为了作人上人的,是为了沉迷风月,享受清闲。可不是为了国家鞠躬尽瘁,为了人民辛劳奉献。
最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没有刁民打扰大老爷们的清闲,让大老爷可以在青楼画舫醉生梦死。
沮授向张瑞分析道:“之所以有此积弊,臣以为盖因官员考核,奉承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的原则。官员们只要没有太大过错,虽慢必升。因而官员更倾向于无所作为,便无过错。”
“其次朝廷垂拱总纲于州郡,其中内容黜退者多,劝进者少。内容广泛,而无侧重。”
“见长吏,观风俗,协礼律,考度量,存问耆老,亲见百年。录囚徒,理冤枉,详察政刑得失,知百姓所患苦。”
“敦喻五教,劝务农功,勉励学者,思勤正典,无为百家庸末,致远必泥。”
“士庶有好学笃道,孝弟惠信,清白异行者,举而进之。”
“有不孝敬予父母,不长悌于族党,悖礼弃常,不率法令者,纠而罪之。”
“凡此种种,虽广泛全面,但空洞并无标准。”
张瑞郑重的点头,说道:“卿所言着实鞭辟入里,卿以为当如何改之?”
“臣以为有官必有课(课即考核),有课必有赏罚。有官而无课,是无官也;有课而无赏罚,是无课也。”
“关于天下郡国官员,臣不敢僭越妄言。但关于少府监,官员职责予以明确,尤其关于盈利曹司,设置明确考核指标,即盈利多少,摒除其他杂乱考核。只要不作奸犯科,贪污腐败。那盈利多者升,亏损者黜。”
这有点类似后世官员,GDP增长为最重要的考核指标。
“黜陟幽明,退其幽者,升进其明者。此乃《尚书·舜典》所言大义。”审配慷慨宏亮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张瑞抬头,笑着说道:“首辅到了,且坐。一起听一听少府监对少府规范有何高见。”
“谢陛下。臣最近也在思索该如何推进地方郡国工业建设。此前关于农耕生产时期的官员考核,已经显然不太适合我朝某些郡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请少府监不吝赐教。”
沮授连忙拱手,说道:“不敢当。臣以为少府应该分为三衙七司。”
“其中三衙为储政衙、中政衙与考工衙。”
“其中储政衙,以仓储、理财为主,掌本府库藏出纳,供应宫廷用物及赏赐、典礼用品。下设六库分储:金、瓷、皮、衣、缎、茶。金库为六库之首,存储金银珠玉、珊瑚玛瑙等贵重物品。其他五库,皆顾名思义。”
“中政衙,掌管规章制度、检查考核、统筹调度等方方面面,协调每年盈利收入与投资拨款等。”
“而考工衙则去其官职,施行募役法。”
“募役法?”张瑞与审配同时关切。
“即考工衙所有人员为官府募员,食俸禄而无官职。以免其利用官职,不法经营。其架构形式一如民间商业作坊。”
谷/span审配还要理解一下这种运行模式,张瑞却瞬间就有了具体印象,类似于后世的国营企业。
国营企业的重要性在初高中政治课本上都已经讲的很明白了。
张瑞作为一个文科生,对这个还是有所了解的。
国营企业最大的优势,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在钢铁冶炼、能源生产、大规模基建方面,都具有主导地位。
最适合孟朝初期的工业化推进。
少府是皇室的私库,采用什么运作形式无需公卿大臣共议。
张瑞直接拍板决定,说道:“可,三衙便如此划分即可。”
“七司则分为御用司、御马司、尚宝司、神宫司、尚膳司、尚衣司、掌礼司,分别管理宫廷御用器皿骏马牛羊畜牧,掌宝玺、符牌、印章,掌太高各庙洒扫、香灯等……”
沮授说话间,其他官员便陆续到齐,张瑞抬手打断了沮授的介绍:“这些详细曹司,卿自行决断即可。”
“诸卿且入座。”
“谢陛下赐座。”
待众人安坐之后,张瑞主动开口,说道:“皇家虽富有四海,但若存饕餮之心,则必使国库空虚,家国不宁。所谓四海穷苦,天禄永终。今日请诸卿参与此议,便是听诸卿说说,该如何划分国库、少府二者之间进项与来源。”
诸夏讲究中庸之道,张瑞只是挑了好听的说。
事实上,若少府的进项太少,给皇帝的内帑太少,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唐朝便是前车之鉴。
唐朝少府进项极少,所以皇帝内帑空虚,经常想方设法的侵吞国库财富。到了后期,干脆内帑、国库不分家。
中唐之后地方藩镇都不向中央朝廷纳税。有些藩镇过意不去,或者怕国家穷疯了来打自己。就借此以贡献皇帝私人的名义给朝廷送钱。
民部中郎国渊率先开口说道:“我朝更重国库而轻内帑,相比秦汉两朝,我朝划分给内帑的赋税的确极少。”
“在前汉,除少府所掌园池苑囿、山地荒野出假后的假税皆归皇室所有外。私营工、商营业税,关卡税,海税,铸币产出,甚至七至十四岁儿童每人口赋二十钱亦归皇室所有。”
“这些在我朝,或免除赋税,或归国库,无一划归少府。”
张瑞看了国渊一眼,这位大臣显然给汉室留了面子。
“渭水不洗口赋起”说的就是汉室横征暴敛,赋税沉重。
国家十四岁以上每人每年都要交一笔人头税,名为算赋,这个归国库所有。
口赋就是指对儿童征收的人头税,归皇室所有。但是这个赋税的底线早就低到没边了。七岁,那是汉室最初的状态。到了汉灵帝时期,只要生了孩子,活过半年,就要年年上交口赋,而且早就不是二十钱,不知道已经翻了多少倍。
这也是为什么汉朝人口统计情况要比后世更精准详细,这都是为了赋税。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汉室豪强能够作大。百姓被赋税所逼,更愿意成为隐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