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去的张郃没有辜负潘凤的期望,在天黑之前便拦住了带着单经尸首逃亡北平的那些亲卫。
没有过于废话,张郃的麒麟营在拦住亲卫们之后当即将他们全部歼灭。
也是这时候,张郃才知道单经居然是自刎的。
单经的做法赢得了张郃的尊重,他命人好生收敛单经的尸首,然后带回冀州大营。
当潘凤得知单经兵败自刎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在山谷老李找个好地方将他厚葬。
到目前为止,公孙瓒阵营的中流砥柱已经有两人折在了潘凤手中,如今的公孙瓒麾下还有田楷田豫两人辅佐,至于他的几个兄弟在潘凤看来都不过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不足为虑。
在原地休整了一天后,潘凤便率领大军继续往北平方向进发。
另一边,位于北平的公孙瓒也在三天后从逃回来的几个士卒中得知了单经的战败,也知道了潘凤所用的计策。
本来公孙瓒以为单经即便是战败了也能马上逃回来,如今还未回城估计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如此又等了两天,结果等到的不是单经而是浩浩荡荡的冀州大军。
到了这时候,公孙瓒的心里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连潘凤的大军都倒了,单经没可能还在路上,如今尚未回来也只有一个可能了——单经已经兵败身死!
一想到这里,公孙瓒就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绞痛。
当初的严纲,如今的单经,两人都是他公孙瓒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们曾经相约建功立业,却不想继严纲之后单经也折在了潘凤的手中。
从始至终,公孙瓒都没有怀疑过单经单独逃命,他相信单经的为人,相信他们多年的情谊。
“常文!你刻止于此!”公孙瓒有些悲痛,不过他并没有怪潘凤。
两军交战,不下死手才是不正常的,而且单经也不是死于潘凤之手而是兵败之后自决而亡,硬要说也是单经没了活下去的欲望,否则以他的能力就算不敌也能第一时间逃回北平。
公孙瓒并不知道,潘凤后面派出了张郃前去追杀,甚至截回了单经的尸身。
见公孙瓒有些沉浸在单经死亡的悲痛中,公孙纪便心中焦急。
“当务之急是应对城外的冀州大军,以我军目前的境况应该很难抵挡住潘凤的那种投石机与攻城士卒联动的进攻方式。”公孙纪说道。
他的话成功转移了公孙瓒的注意力。
潘凤用的是投石机也是公孙纪在几天前通过查阅典籍查出来的,只不过书上记载的投石机和单经传回来的描述有些不太一样,而且两者之间的威力也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以北平城现在的防御能力,想要抵御这种投石机的抛射还是有些困难的。
不过有困难并不代表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公孙纪查出投石机的时候尚早,所以在这几天里右北平方面也是做了一定的准备,其中在公孙瓒看来最能防御那种巨石的,无疑是已经在城上修建的那一个个小型土堡。
这种土堡外形看上去像一个小沙堆,高度不超过六尺,土堡里面有一个用石块堆砌起来的狭小空间,大概能容纳两个士卒的样子,外面则是覆盖上厚厚的沙土,这些松软的沙土能够在土堡被巨石击中的时候减去一部分冲击力,以此保护土堡内躲藏的士卒。
公孙瓒等人已经做过实验了,从城楼上砸下去的巨石要四次才能将土堡击溃,若是擦这边撞击还能承受更多次数。
这便是几天内公孙瓒等人能想出来的最佳处理方式了。
从单经的描述来看,冀州军的投石车抛出的都是几百斤的巨石,这种石块准头肯定没有弓箭那样容易控制,所以体型较小的土堡能够避免绝大部分巨石的冲击。
这种土堡制造简单,成本低廉,一面城墙上能立上几百个,如果每个土堡里面都能躲藏两个士卒,那么就在敌军的投石机攻击时整段城墙上能够保证守着几百个士卒,到时候冀州军就算发动了攻击,这几百人也能为后方的士卒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就算有土堡在这个过程中毁坏了也能轻易重建。
这些是公孙瓒等人此刻所拥有的优势,但与单经说的另一个方面来比,这个优势就显得有点不足为道了。
单经在给公孙瓒的书信中详细描绘了冀州军的战力,用单经的话来讲——冀州将士,悉数精锐。
公孙瓒知道,单经说了是精锐,那就一定是了,如此一来,双方在士卒的质量上就能体现出巨大的差距,而这个差距在守城方被压制的时候会被无限放大。
说不定到时候城上的几百人根本坚持不到后面的士卒支援上去。
这也是公孙纪所担心的事情。
“冀州军的士卒能力虽然强于我军,但我军也有一个冀州军没有的优势,那便是百姓!”公孙瓒说道。
见公孙纪沉吟不语,公孙瓒继续说道:“北平城中的百姓,多是早年便跟随支持我的那些人,他们心中必定向我,如今北平城遭遇危机,我只需登高一步,顷刻间便能招募城中青壮,届时,我等只需与冀州军慢慢耗着,便能将他们全部拖垮。”
城中百姓,这边是公孙瓒最后的底气。
早在得知潘凤大军前来的时候,公孙瓒和公孙纪等人便定下了一个总的战略,那便是‘耗’!
公孙瓒很清楚,以幽州军现在的能力,与冀州军相比那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的,更何况冀州军的数量比幽州军还要多,这样一来他要是真的选择跟潘凤正面硬拼,先不说他和田楷等人能不能招架住潘凤的方天画戟。
就算他们勉强招架住了,可潘凤麾下的麴义呢?高览呢?这些人由谁去抵挡?
哪怕这些人都被浏览了下来,六万单经口中的‘精锐’又如何是幽州军这批刚刚参军的新兵能够抵挡的?
到时候别说战胜冀州军了,能够保住他们这些将领的性命就算不错了。
所以公孙瓒才会听从公孙纪的计划用一个‘耗’字来对付潘凤的冀州大军。
他们计划的第一步,便是让单经带着一万大军给潘凤设下层层阻拦,以此来拖延潘凤进军的速度以及粮草的消耗。
公孙瓒等人都清楚,战线拉的越长粮草补给越发困难,从冀州运送粮草到北平这里的消耗更是天文数字,或许短期内冀州的财政还支撑得住,但长此以往,公孙瓒相信最先扛不住的一定是冀州方面!
所以他们才会让单经尽可能地拖延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前面拖得越久北平方面的士卒训练得越发精锐,冀州方面的消耗也越发巨大。
此消彼长之下,等冀州军到了北平这里,公孙瓒等人只需以逸待劳便能让冀州军方面付出巨大的损耗,直指大军再也支撑不住。
到了那时,幽州军说不定还有反杀的机会!
事到如今,虽然与公孙瓒等人预想的有些偏差,尤其是单经的败亡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不管怎么说,有了单经提供的情报和争取的时间,公孙瓒方面总算是有了与冀州军耗下去的资本。
前提是城中百姓也支持他们才行!
对于这一点,公孙瓒还是有点信心的。
大军终于压境了。
看着不远处的北平城,潘凤感慨颇多。
兜兜转转饶了这么一圈,这次终于能毫无顾忌地拿下这座城池了,只要击败了公孙瓒,整个幽州用不了多久就能收入冀州麾下,届时整个河北的局势基本就控制在韩馥的手中了。
至于西面的并州,其实并没有多少让潘凤垂涎的地方,不过并州方面的太原、雁门等地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到时候想要攻打吕布也能有多个进军路线。
正想着,就见远处北平城的城门突然开启,紧接着便冲出一骑。
那人骑着快马直奔潘凤而来,待到一箭之外的时候便停止前进,随后便传来了他的声音。
“潘凤将军可在?”
潘凤磕了磕马腹缓缓上前。
“我便是潘凤。”
来人连忙拱手:“潘将军,我家主公邀您于明日下午在城外一叙,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公孙瓒居然要邀请自己在城外叙旧?
潘凤沉吟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下来。
对方见潘凤点头,便调转马头飞奔回去。
第二天下午。
公孙瓒命人在城外摆下案台酒食,随后便派人把潘凤邀请了过去。
看得出公孙瓒很有诚意,与潘凤叙旧的时候连佩剑都没有携带。
其实公孙瓒也清楚潘凤若是真的对他有想法,他即便是拿着佩剑也无济于事,与其到时候被潘凤嘲笑,不如直接丢下佩剑坦坦荡荡,以潘凤的为人肯定不会趁机下手。
果然,在看到公孙瓒没有携带佩剑的时候,潘凤也摘下腰间的佩剑将它插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见此情景,公孙瓒笑了起来。
“你潘凤还是那个潘凤,我公孙瓒也还是那个公孙瓒,只可惜我等却要兵戎相见了。”公孙瓒一边感叹一边给自己和潘凤斟酒。
“子和兄,请!”公孙瓒递过酒盏。
潘凤接过酒盏放在案几上,随后在公孙瓒对面做了下来。
“若非伯珪做了错事,你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这般境地。”潘凤说道。
公孙瓒苦笑一声:“连子和你也觉得我错了吗?可你是否知道,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主动挑起过任何一场战争。”
“刘虞号称仁义,却用人不明致使幽州大军两次大败损失将近十万,那些日子,幽州遗孀数不胜数,他就没错吗?十万人啊,都快比得上我杀的外族了。”
说道后面,公孙瓒还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刘虞害死的大部分都是汉人而他没有受到一丝谴责,他公孙瓒杀的都是外族,却总是被人指指点点。
凭什么?
公孙瓒知道潘凤是支持自己对待异族的那种政策的,所以即便是将要交战他还是想跟潘凤这个敌人倾吐一下自己的烦闷,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说服潘凤跟他一起建功立业。
公孙瓒知道说服潘凤的机会很渺茫,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对于公孙瓒说的一番话,潘凤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权势和地位往往决定了很多人的不同待遇,大家总喜欢在有权有势的人身上找优点,在没权没势的人身上找缺点,然后将二者相互比较。
刘虞和公孙瓒的情况就是这样。
正如公孙瓒说的那样,刘虞用人不明害死的士卒一点也不比他公孙瓒杀的外族要少,可就是因为他的地位不如刘虞,所以谴责和谩骂都是指向他公孙瓒而不是刘虞。
若是他跟刘虞的地位互换,还有人会诟病他对异族的态度吗?
到时候歌颂他丰功伟绩的人会少吗?
显然,刘虞和公孙瓒的位置要是换一下,或许公孙瓒将会成为北方最强势的诸侯,有他在的时候北方边境将不会再有任何异族肆虐的情况。
只可惜,实事没有如果。
公孙瓒的所有丰功伟绩,在他以下犯上攻击刘虞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反贼’是不配拥有荣光的,尤其是刘虞的死讯被传出后,公孙瓒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如今也只有右北平的百姓是心甘情愿跟着公孙瓒的,其他幽州各地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些怨言,这一点潘凤已经在来的路上就知道了。
“伯珪之言确有道理,但并不全对。”潘凤说道。
“你对待异族的态度我是认可的,但对待异族的行为却令我难以苟同。”
公孙瓒闻言一愣:“此话怎讲?”
潘凤沉吟了一番。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待那些仇视我族的一类自然要赶尽杀绝,但伯珪有没有想过,异族之中也有亲善我族的存在,那些人一直渴望着过上汉人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他们与其他烧杀掳掠的异族不同,试问,你有没有给过他们机会?”
“这...”公孙瓒说不出话来,因为潘凤说的是实事。
这样的人在幽州其实不在少数,他们大多数都是迁居境内多年的异族,他们学着汉族的文化,努力把自己活得像个汉人,不过即便是这样的人,公孙瓒在对待他们的态度上也是出于厌恶状态,一旦有事情更是会痛下杀手。
此时,潘凤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伯珪有没有想过把那些人收为己用把他们迁往内地教授耕织让他们成为真正的汉人?”
“可是...他们身体中流着的还是异族之血啊!”公孙瓒倔强地争辩道。
潘凤笑了笑:“若是他们与汉族通婚,三代之后,谁还记得他们祖上是异族?若是三代不行便五代,五代不行便十代!总有一天他们的后人会把自己完完全全当成一名汉人,到那时,你还分得清谁是汉人谁是异族吗?”
公孙瓒已经傻眼了,这话他是第一次听到,却让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祖祖辈辈一代又一代,真的能让异族变成汉人吗?
见公孙瓒愣住,潘凤继续说道。
“大汉被边患困扰多年,想要永绝后患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灭其种族,而欲灭其种族必灭其文化亡其历史,让他们的后人再也记不起祖上的荣光。”
“如此,猛虎之后,也成羸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