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比尸的退兵,让墨家军团松了最后一口气。
虽然从三路攻伐,变成了驻守青要原,三路大败前的气势不再,但至少,他们已是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危险。
在全军休整了一整日后,呼延一强率着残军继续西移,终于与笪御及东路的讨妖联军会师。因为妖族一方的战略目标是想要在彻底歼灭掉墨家军团后,再四面围攻剩下的秦军,秦军虽然也经过金石道之大败,但仍保留着半数多的兵力。
相比之下,东路的讨妖联军却极是凄惨,整个狂火军团覆没,扬洲、中兖洲等各门各派组成的军团,大多覆没,基本上就是十存一二。恒天君、怀古照身上伤痕累累,俱是憔悴,若不是在最后关头,成功的与秦军会合,他们只怕一个也别想活下来。
三路会师,一同北移,直至来到隄山脚下。
三百多名玄羽女兵齐飞而出,排成一线。
随着一道焰光,神州盟总军师乘着窃脂的妖身飞出。
漫山遍野,齐声欢呼……
自三路讨伐军尽皆大败以来,人族一方,全都笼罩在阴影之中,黑鹜天上的将士,就像在大海上拼命挣扎的浮萍,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翻,连自己什么时候死去都不知道。
直到刘桑领着三百多名玄羽女兵,大破妖族,令妖族一方死伤上万的消息传来,就像是击破乌云的曙光,一下子让人看到了希望。久旱逢甘露般的胜利。尤其是那样一场实力悬殊,却取得极其出人意料的战果的大胜,自是让人精神大振。
刘桑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此时此刻,他在三军之中的声望,自是一下子推到了顶点。
将士分列,刘桑乘着窃脂,率着三百多位姑娘们,在齐整的队列中前行。各种呼喊。此起彼落。这样的欢呼,自也不乏艳羡,只因他身后排列着的女兵们,俱是明艳。此外。更有人认出。他所乘的坐骑。分明就是黑鹜天上的窃脂公主,大是惊讶。
刘桑心知,崇高的声望。虽然是极大的负担,但后头还有大战,现在不是推托又或谦虚的时候,此刻,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可以让他理所当然地统率三军、再没有人敢轻易置疑的威信与声望。
虽然此刻,军中亦有一种声音,说是如果从开始就是他统领三路联军,他们早已取下黑鹜天,但他心知,那是不可能的,这个世上,并没有“如果”这一回事。没有双风峡上的大胜,贸然统率三军,根本难以令将士齐心。更何况,不管是墨门还是狂火军团,一开始都不可能会将兵权交给他。
不管怎么说,他在众人眼中,年纪太轻,以往虽然也有一些出色战绩,但声名只局限于和洲一地。
唯有像现在这般,在绝境之中展露自己的出色将才,才能真正令人心服口服。
飞在高处,目光扫去,他看到了远处的小眉。
小眉立在一座飞甲铜人之上,亦是欣喜地看着他,周围的欢呼声不绝于耳,她静静地立在那里,脸上尽是喜悦,与有荣焉的样子。
见她平安无事,刘桑心中也安心了许多。
虽然在战场上相见,但此刻的墨眉,只是墨家弦刀兵团中的一员,自然不好就这般上来与他相见。两人只是交换着目光,仿佛都要让对方安心下来,不用担心自己。
前方主营之中,笪御与呼延一强当头,身后跟着怀古照、恒天君,以及联军中的其他重要将领。
刘桑将手一挥,黛玉、宝钗、探春、惜春领着玄羽女兵们停在那里。
窃脂继续前方,飞到笪御与呼延一强前方,落了下来。刘桑从桑扈背上跳下,桑扈变回少女模样,趴跪在他的身边。拉着她粉颈上的绳索,牵马一般,牵着她上前,刘桑与笪御、呼延一强拱手见礼。
笪御身高马大,皮肤有若青铜,昂然而立。呼延一强身上明显伤痕累累,却像是苍松一般,笔直地站在那里。正如刘桑打量着他们,此刻,他们也都在打量着刘桑。
竟然真的只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看着这个与其说是“暗魔”,不如说是书生一般的少年,他们心中俱是惊异。就是这个少年,于狂风暴雨中,领着一批姑娘,仗着出色才智,为他们树起一座遮风蔽雨的坚强屏障,让他们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危险,在绝境中看到希望。
刘桑道:“两位将军……”
他还未说完,笪御与呼延一强便已领着众将,一同单膝下拜,齐声道:“总军师!!!”
虽说在此之前,广王扶苏与墨家巨子便已分别通过军令和巨子令,将兵权全都交付刘桑,但他们此时,当着全军之面这一拜,正式确定了刘桑在三军中的领军地位,也表明了他们甘愿屈于其下、听令行事的态度。
三军齐呼,声望震天。
刘桑将他们扶起,客气了几句。然后,便随手将窃脂拴在帐前的一株小树上,与他们一同进入主营。虽说总军师现在声望崇高,而窃脂不过就是一个妖女,但她现在毕竟是人族少女模样,而且颇为秀美,看到一个美丽的姑娘,像马儿一般,颈上拴着绳索,系在那里,众人还是颇为无语。
窃脂心里却是喜滋滋的,她是主人的坐骑,也是主人的女奴……而且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是主人的坐骑和女奴了……
营帐内,刘桑与众将谈起军情。
呼延一强道:“我军虽然已修整了几天,但许多伤员还要治疗,大家由紧到松,短期内难以作战。”
刘桑点了点头,这也是意料中的事。
笪御道:“我方倒是没有这个问题。不过在金石道外,三座炮楼毁了两座,最后一座也出了问题,没有炮楼,又无飞骑,地面虽不成问题,但在空中无法作战。”
刘桑看向呼延一强。呼延一强道:“虽然我军接连败退,但军中的墨辩与机关师都被重点保护,牺牲不大,许多木甲机关也都完整保留。这里树多。临时赶制一些木甲机关,并不成问题,只是玄木不够,质量会有所欠缺。”
刘桑道:“既如此。防御便由笪将军代劳。工事方面。则请呼延头领安排。我们要等寇馆主、何前辈的援军推进,与我们形成配合之后,再行出战。当前先固守此间,因此还有一些时间。”
呼延一强道:“可虑的是,敌方似有种术法,可以窥探我军虚实……”
“放心,他们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刘桑取出一堆符纸,“从现在起,我方派出的探子,都需先戴上此符,这符录可以将他们的精气屏蔽,让对方的术法无法探知。”
呼延一强松了口气,两军交战,连己方派出的探子都能被对方轻易找到位置,确实是最可虑之处,现在知道有办法屏蔽对方的侦测术法,他自是安心许多。
接下来,刘桑又与他们继续商讨,不知不觉,便过了两个时辰……
刘桑离开主营,牵起窃脂,往外走去。
黛玉等姑娘们早已到分配给她们的营帐休息起来。
正想着,可以趁这点空闲去找小眉,一个声音轻轻传来:“刘公子!”
刘桑错愕看去:“可卿姑娘?”
轻飘飘地行来的,正是裘可卿。
虽然按理说,实在不应该将他唤作“姑娘”,但惯性使然,而且,从心理上感觉还是将他唤作姑娘更好一些。
裘可卿身穿白衣,手持净瓶,瓶中插着一根柳枝。
刘桑心想,“她”这让人很有既视感的形象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很眼熟的样子。
他惊讶地道:“可卿,你怎么会在这里?屈兄呢?”
可卿低声道:“我们也加入了神州盟,然后就近加入了墨门组建的联军,屈大哥领军在外围驻守,要到傍晚轮换时才会过来。”
原来他们也加入了神州盟?
虽然是神州盟的“总军师”,对于盟中的各门各派,大体上心中有数,但毕竟不可能对盟中的每一个人都一清二楚,裘可卿本是慈坛的公子,但慈坛乃是东雍洲上“三大圣地”之一,并未加入神州盟。可以想见,她与屈汩罗都是以“游侠”的身份加入神州盟的,加入神州盟未久,便跟着墨门进入黑鹜天,刘桑不知道他们已成了神州盟的一份子,也很正常。
他道:“你和屈兄……”
可卿黯然。
刘桑心想,看来他们两人之间,进展不大啊。
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与可卿聊了一会,方才离去。
牵着窃脂,回到自己的营帐,觉得有些困乏,便躺在那里睡了一会。
本以为小眉会来找他,结果等到傍晚,也未看到她,不知道是因为太忙,还是因为生怕别人说闲话,对他的形象不好。
天快黑时,屈汩罗找了上来。
反正无事,刘桑便让人在帐外摆了酒菜,与他一同对斟。
之所以不在帐内,是为了避免误会,让人以为屈汩罗有了可卿,还来找他……
对饮中,屈汩罗讶道:“本以为你会有一堆的事情做,为何你好像很闲的样子?”
刘桑笑道:“我是军师,不是将,不是兵,如果什么事都要我亲自动手,那还要军师做什么?而且我这不叫闲,叫‘镇之以定’,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来,如果连我都是慌慌张张、忙碌不停的样子,其他人哪里放得下心来。”
屈汩罗道:“也有道理。”
刘桑关心地道:“你和可卿……”
屈汩罗抬头看着远处的夕阳:“唉!!!”
看来真的是不行啊……
屈汩罗苦笑道:“你说,这世间到底是梦是真?一切美好的事物。感觉都是虚幻,所有的努力,仿佛都是梦里的幻象,一觉醒来,美女和骷髅有何区别?血肉和皮囊有何区别?”
喂喂,就算你们两个不太好发展,你也不用感悟到这种地步吧?美女和骷髅……那区别还是蛮大的,倒是美男和骷髅确实没什么区别……
刘桑小声道:“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是电。应作如是观?”
屈汩罗虎躯一震。仿佛醍醐灌顶一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错,就是这种感觉,我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你这一句话。却像是一下子说出了我这些日子苦思冥想的所有道理……”
刘桑道:“我这是乱说的……屈兄?屈兄?”
屈汩罗已是立了起来。仿佛陷入沉思一般,一边往远处走一边喃喃:“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刘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本来是想先顺着他的话说,再设法调和他和可卿两个的,怎的好像越调越远了?
“主人……”窃脂轻轻地爬了过来。
刘桑将她搂在怀中,侧耳倾听。窃脂问:“主人,你在听什么?”
刘桑道:“你有没听到咔咔声?”窃脂听啊听,然后摇头。
刘桑看向虚无缥缈的天空。
唔……这种“历史的车轮正在转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天黑后,刘桑将窃脂留在这里,自己悄悄地溜了出去。
七转八弯,来到一个小营帐,悄悄掀帐而入。
帐中的少女看到光影闪动,吓了一跳,急急转身,紧接着便是一阵喜悦:“桑哥哥?”
将小眉搂在怀中,刘桑低笑道:“你怎么不去找我?”
墨眉的脸红了红,这里毕竟是军营,而墨门又一向纪律严明,虽然小别胜新婚,但她也知道,在军营中,将领形象的重要性,她不想让人觉得她的桑哥哥是个荒淫无道的主帅。
刘桑握着她的手,见她消瘦了许多,看来这些日子,她确实也吃了许多苦。只是,虽然心怜,但他也知道,对于小眉来说,她是他的女人,但更是墨者,她想要跟他在一起,但绝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
只是,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在他心中,却还是有另外一个声音……差不多该让她离开墨门了。
“小眉……”刘桑将她温柔地推倒在地。
“桑哥哥,这……这不太好……”小眉轻柔地挣扎着。
这里是军营,他又是三军的主帅,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小兵,万一被人发现……
只是,虽然觉得这样子不好,但衣裳尽解,很快满室生春。
在桑哥哥身下娇婉地承欢着,努力地压低声音,羞怯之余,又有一种被宠溺般的喜悦,难为情到了极点……感觉自己像妲己一样……
接下来的十来天中,人族联军与妖族并未发生大规模的战斗。
对于刘桑来说,确实是需要一些时间,让兵疲马乏的将士休整。而对于妖族一方来说,造梁渠的大败,以及宰父翁与刺客团的被灭,也难免让它们生出惧意,仅仅带着三百多位姑娘家的“暗魔”,就已能取得这般战果,此刻开始统率三军的他,又会变得如何可怕?
这一日,刘桑开始召集众位将领。
呼延一强道:“消息传来,寇馆主、何掌门率领的援军,几日内便会到达。”
众将彼此对望,他们经过这多日休整,斗志已复,马上新援又到,俱是大喜。
刘桑道:“我们出战!”
诸将错愕……他们本以为军师会等到援军到达后,再行出战,结果眼看着,还剩几日便要会兵,这些日子始终只守不攻的军师,突然准备出击?
笪御略一沉吟,道:“敌方想必亦是以为,我们会等会兵之后,再行发动总攻,此刻出击,确实能够让敌方意外。只是妖族一方,有那侦测术法,我们的一举一动,怕是全都在他们监控之中,军师所给的那些符,只能让我们派出的少量探子,不被敌人发现,但数千以上人马的调动,仍是无法避免被对方发现。”
诸将看向刘桑……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奇袭,都很难起到作用。
刘桑道:“我们不搞奇袭,而是挑选五千精锐之师,堂堂正正的去破金石道。”
诸将错愕……金石道?寇思三、何执故所率的神州盟新援,从青要原西面而来,刘桑却要去破隄山东面的金石道?且不说金石道极其难破,三路联军之所以会败,北野树的冒进固然是主要原因,但三万秦兵被阻于金石道,未能与冒进的狂火军团形成配合,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刘桑道:“破了金石道,便等于是破了觅龙、渊火、六岁三个小洞天,接下来便可以直逼黑风洞天,正好是我方的突破口,此是其一。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援军从西路而来,我们却从东路出击,对方生怕中我们调虎离山之计,再加上金石道本身就是一个可以依仗的奇阵,自不敢轻易调动主力,去守金石道。若我们派出去,袭击金石道的,乃是诱饵,岂不是被我们轻易的用伤弱残军,轻易的分散兵力?这一点他们不可能不去考虑。”
继续道:“敌方的侦测术法,虽然范围极大,但照这些日子的观察,这术法能够确定我们兵将的位置,但无法弄清内中每个人的实力。敌方生怕我们用计,详攻金石道,但这一次,我们派出的五千兵力,将是我们真正的主力,三军中的每一个高手都要参与,我们不是详攻,而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在敌方判断虚实之前,真真正正的取下金石道。”
呼延一强道:“所有的高手,都去取金石道,若据比尸在我们援军到达之前,杀入青要原,那留在这里的弟兄……”
刘桑笑道:“他们不敢……他们怕我。”
……